玄尘子那句话像道惊雷,劈得整个控制室鸦雀无声。
就连悬浮在半空、不断闪烁警告红光的神魔监控屏幕,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空气中弥漫着灵晶燃烧后的焦糊味,混杂着众人粗重的喘息,压得人胸口发闷。
林凡只觉得耳朵嗡鸣,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那个平日里抠搜到令人发指的背影。
……啥?
师尊你再一遍?
散尽什么财?换什么无?
他几乎以为自己厄运灵根发作,出现了幻听。
玲珑反应最快,她一个箭步上前,纤长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玄尘子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上。玄老头!你疯了?! 她声音又尖又急,你那点家底不是比命还重要吗?上次我多吃你一颗灵果,你追着我念叨了三!现在你要……要散尽?!
她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甚至忘了维持妖族公主的优雅,胸口剧烈起伏着。
玄尘子没有回头。
他佝偻着背,像一尊突然被风化的石像,只有微微颤抖的袖口泄露了他内心的滔巨浪。他面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用灵力勾勒出一个极其繁复、却又透着古老苍凉气息的阵法雏形。阵纹流转间,散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吸力,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没时间了。
玄尘子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神魔系统的最高防御,‘万界封锁’,已经启动。再过十息,我们连一粒尘埃都逃不出去。到时候,别财宝,连魂儿都得给人家当节目素材,永世不得超生。
他缓缓抬起手,那双手,曾因一颗下品灵晶跟摊主争得面红耳赤,曾为省下传送费带着他们徒步穿越万里荒原,曾心翼翼擦拭着每一件哪怕不值钱的“家当”。
此刻,这双手却稳得可怕。
此阵,名为‘归墟’。
不是杀阵,也非防阵。
它……是‘无’。
他终于侧过半边脸,脸颊的肌肉在抽搐,眼神里是一种林凡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极致肉痛与某种疯狂决绝的光芒。
它以施术者毕生珍藏、气运牵连最深的‘财’为引,向地法则‘借贷’一瞬绝对的‘无’。
在这一瞬里,一切规则……包括神魔定下的狗屁规则,都会暂时失效。
就像……就像在满是墨迹的纸上,硬生生烫出一个空白窟窿。
嗡——
控制室外,肉眼可见的七彩光罩正以惊饶速度合拢,那是万界封锁形成的壁垒,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冻结、剥离。毁灭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涌来。
师尊!一定有别的办法! 林凡冲上前,想抓住玄尘子的胳膊,我们可以硬闯!我的厄运灵根不定能……
硬闯? 玄尘子猛地甩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近乎狰狞的表情,你子那点倒霉劲儿,在这种级别的规则碾压面前,屁都不是!只会让咱们死得更花样百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不舍都压榨出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都给我退开!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腰间那个脏兮兮的储物袋。
哗啦啦——
那不是灵晶碰撞的悦耳声响,而是……一种让人心碎的倾泻。
首先滚出来的,是几块下品灵晶,边角都磨圆了,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接着是一堆皱巴巴、不知是何材质的欠条,泛着岁月的黄。然后,是那个他当宝贝供着的、据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夜壶。
夜壶之后,零零碎碎的东西不断涌出:半包受潮的灵茶,几本封面残破的低阶功法,一捆捆标注着“清虚观历年开支明细”的竹简……
没有光华万丈的仙器,没有堆砌如山的宝藏。
只有这些寒酸、琐碎、却承载了一个抠门修士全部生命重量的……“财宝”。
它们一接触到阵法光芒,便如同冰雪消融,瞬间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流,被那贪婪的阵眼吞噬殆尽。每消失一件,玄尘子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佝偻一分,脸色苍白一分。
不……不能看…… 他喃喃自语,别过头去,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我的灵晶……我的壶……老伙计啊……
林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难当。他这才明白,师尊所谓的“财宝”,并非价值几何,而是他穷尽一生、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是他安全感的全部来源。
老玄…… 罗大憨厚的脸上满是焦急和难过,他想上前,又被那阵法的诡异气息逼退,只能搓着手,结结巴巴地安慰,没、没了再攒……俺、俺以后帮你编草鞋卖……
玲珑别过脸,不忍再看。她想起这老头曾经为了一株低级药草跟人争得唾沫横飞的样子,鼻尖发酸。她悄悄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就连悬浮的吐槽仙剑也沉默了,剑身上的吐槽语录暗淡无光。它似乎也明白,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还不够!
玄尘子猛地抬头,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阵法的光芒只是明亮了些许,远未达到巅峰。万界封锁的光罩,已经逼近控制室的外墙,冰冷的寒意渗透进来。
他脸上闪过极端挣扎的痛苦,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他颤抖着,从贴身的里衣口袋深处,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了无数层的方海
解开一层又一层油纸的动作,缓慢而郑重,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
油纸剥落,露出一枚古朴无华、甚至有些磨损的铜钱。
铜钱表面,似乎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这是…… 林凡瞳孔一缩,他认得这铜钱。师尊醉酒时曾提过,这是他当年流落街头、差点饿死时,一个同样饥饿的乞丐分给他的半块饼子换来的,是他踏入修行之路的……第一枚本钱。
是这一切的起点。
玄尘子看着那枚铜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追忆,有温暖,更有无边无际的痛楚。他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
师尊! 林凡失声喊道,这个不能!
玄尘子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滑过他沟壑纵横的脸颊。
拿去吧……都拿去吧……
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枚承载了他一生起始的铜钱,轻轻抛向阵眼。
铜钱落入光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整个“归墟”大阵,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炽烈白光!
那不是明亮,是吞噬一切色彩、声音、甚至概念的……
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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