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宏伯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缩的城市景观。与顾延州顶楼办公室那种充满现代权力感的视野不同，这里的高度略逊一筹，看到的更多是错综复杂的街道与毗邻的楼宇，一如他此刻的心思——盘根错节，不见全貌，却暗藏机锋。
林薇薇那个蠢货已经被他煽动起来，像一把显而易见的枪，准备在不久后的晚宴上打响第一发子弹。但那远远不够。对付沈清澜这种心思缜密、能力出众的女人，仅靠一场出丑的闹剧，最多只能让她暂时难堪，无法伤其根本，更别提将她彻底驱逐出顾延州的视野。顾延州那子，看似冷酷，骨子里却有一种对“特别之物”的偏执，沈清澜越是表现得与众不同，恐怕越是会激起他的探究与占有欲。
他需要更实质性的东西。能一击毙命的武器。
他转过身，拿起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下了一个快捷号码。片刻后，一个穿着灰色西装、面容普通到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是顾宏伯的心腹，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务，代号“灰隼”。
“二爷。”灰隼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
顾宏伯坐回宽大的皮质座椅，手指交叉放在腹部，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那个沈清澜，我要知道她的底细。彻彻底底地查清楚。”
“我们之前做过初步背景调查，履历很干净，海外名校毕业，之前在几家跨国咨询公司有过任职记录，能力突出，所以被特招进入顾氏。”灰隼汇报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干净？”顾宏伯嗤笑一声，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太干净了，本身就是问题。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女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到总监位置，让顾延州都另眼相看，你信吗？她那份履历，完美得像精心编织的童话。”
他身体前倾，目光紧紧锁住灰隼：“我要你绕过常规渠道，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包括海外那些见不得光的线人。重点查几个方面：第一，她所谓的毕业院校，我要确切的入学记录、成绩单，甚至是同期学生的证言。第二，她之前任职的那些公司，我要知道她具体参与了什么项目，接触过什么人，离职原因是否真如履历上所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顾宏伯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查她入境前后的所有记录，以及……她那个死聊姐姐，沈清音。我要知道这对姐妹所有的社会关系，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沈清音？”灰隼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细微的波动，“那位据因为对顾总求而不得而自杀的调香师？”
“自杀？”顾宏伯冷笑更甚，“我那好侄子或许信这套辞，我却不信。沈清音的死太过巧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能力超群的妹妹，目标明确地进入顾氏……这中间，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关联。去查，沈清音当年除流香，还接触过什么，和哪些人有过来往，她‘自杀’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几乎可以肯定，沈清澜的目的绝不单纯。如果能找到她伪造身份、别有用心的证据，甚至能将她和沈清音的死牵扯上更复杂的关系，那么，不需要他亲自出手，顾延州那种对“纯粹”和“真实”有着病态渴望的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是，二爷。”灰隼低头领命，没有任何疑问。
“还有，”顾宏伯补充道，语气阴冷，“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不希望她过得太过安稳。你知道该怎么做。”
灰隼心领神会：“明白。我会让一些‘声音’，在合适的地方响起来。”
顾宏伯满意地挥了挥手，灰隼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暗处的调查如同蛛网般悄然铺开，而明处的流言，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开始泛起涟漪。
起初只是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窃窃私语。
茶水间里，当沈清澜端着杯子走进来时，原本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的几个女职员立刻散开，脸上带着尴尬而不自然的笑容，匆匆找借口离开。
午休时的员工餐厅，她能感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那些目光里混杂着好奇、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直到有一，她手下一个颇为耿直、负责数据分析的年轻助理王茜，在送文件时，忍不住带着愤慨对她道：“沈总监，您别理会外面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他们就是嫉妒您能力强，深受顾总重用！”
沈清澜从文件中抬起头，神色平静无波：“哦？他们嚼什么舌根了？”
王茜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憋红了脸道：“他们……您来历不明，履历造假，能爬这么快肯定是……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傍上了顾总……还顾总被您蒙蔽了……”
沈清澜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指尖有些发凉，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放下笔，看着王茜，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用能力和结果话。至于无关紧要的流言，听过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为此争辩。”
“可是他们得太难听了！”王茜替她不忿。
“清者自清。”沈清澜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与距离感，“去吧，把下午会议需要的资料再核对一遍。”
王茜看着自家总监平静无波的脸，心里的火气莫名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钦佩。她点零头，抱着文件离开了。
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沈清澜脸上的淡然缓缓褪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流言不会空穴来风。而且，这些流言指向性如此明确——直指她的身份背景。这绝不是普通同事间的嫉妒那么简单。
是林薇薇？那个女人有动机，但似乎缺乏这种精准投放流言的耐心和手腕。那么，是谁？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顾宏伯那张总是带着假笑的脸。是他吗？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在为后续的动作做铺垫？
无论幕后推手是谁，这都意味着，她所处的环境正在变得危险。有人开始试图剥开她精心构筑的外壳。她必须更加心，同时，也要加快调查的节奏了。姐姐留下的加密文件指向顾延州的私人印章，这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需要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
她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的界面，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她需要联系外界，动用一些非常规渠道，反向调查这些流言的源头，同时，也要确认自己之前布置的几处“防火墙”是否依旧安全。
另一边，总裁办公室。
周铭将一份日常简报放在顾延州的桌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略微停顿了一下。
顾延州从一份并购案合同中抬起头，目光锐利：“有事？”
周铭微微躬身，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但内容却不容忽视：“顾总，最近集团内部，尤其是中下层，出现了一些关于沈总监的……不利流言。”
顾延州眸光一沉，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冷凝了几分：“下去。”
“主要围绕沈总监的入职背景，质疑其真实性，并有一些……关于她与您关系的污蔑性揣测。”周铭言简意赅地汇报，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顾延州放下手中的金笔，身体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他没有立刻发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莫测的情绪。
他早就知道沈清澜身上有秘密，她的能力、她的冷静、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商业精英身份不符的敏锐与果决，都昭示着她不凡的过去。他享受这种拆解谜题的过程，享受将她置于自己掌控之下却又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这些流言，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他的猜测——她的身份，确实经不起深究。
但，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散播这些，目标直指他身边的人，这就不仅仅是针对沈清澜了，更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查到源头了吗？”他声音冷冽。
“流言传播路径很分散，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多点散发，暂时无法锁定具体源头。但初步判断，并非偶然。”周铭回答。
顾延州沉默了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不必刻意去压。”
周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质疑。
“让她听听这些声音，未必是坏事。”顾延州淡淡道，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忙碌的女人，“只有在风雨里，才能看清一个饶韧性。也只有在压力下，某些藏在暗处的东西，才会忍不住……自己跳出来。”
他倒要看看，面对这些污蔑和质疑，沈清澜会如何应对。是惊慌失措，露出破绽？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她那近乎冷酷的冷静，将这些麻烦一一碾碎？
无论是哪种，都很有趣。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搅浑顾氏这潭水。是那个蠢蠢欲动的二叔？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对手？
他重新拿起金笔，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暗中留意，保护好她的人身安全。至于其他的……让她自己处理。另外，加大对内部通讯的监控级别，我要知道，是哪些管不住的嘴巴，在传播这些垃圾。”
“是，顾总。”周铭领命，悄然退下。
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却如同不断汇聚的乌云，沉沉地压了下来。流言是暗流，调查是潜网，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沈清澜和掌控全局的顾延州，都清晰地感觉到——风雨，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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