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月 6 日 9:00,高考前一。
一场名为「利剑护考·雷霆行动」的紧急部署会在青浦分局召开。
局长宋鹤山坐在主位,指尖叩着桌面,声音沉稳如石。
「未成年饶事,是大的事。高考在即,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要让考生安心赴考,让家长放心,这是底线。」
他强调要切实做到「两个零发生、一个大幅下降」目标,高考人员保护和易施害方预防工作,建立重点人员工作台账,落实包保责任,实行精准管控,筑牢家庭、学校、社会、政府、司法「五大保护」。
加强协调联动,抓好「六个一」措施落实,开展区、街道、社区三级联合大巡查,深化重要场所整治,推动形成保护未成年饶合力。
强化打击震慑,以「零容忍」态度惩治未成年人违法犯罪。
为了落实会议精神,青淮区当即开展区域闪电排查工作,各大考场周边的酒馆、会所、网吧等场所受到了重点排查,同时近期发生的各类未成年案件也被重点审理督办。
…… ……
『吱呀!』
与此同时,一辆警车停在一间两层民房外,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刺破了午后的宁静。
刘军带着两名干警跳下车,看着紧锁的院门,眉头拧成了疙瘩。
李艳玲和铃铛不见了。
年轻干警伸手推了推门板,锁芯 「咔哒」 轻响,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斜对面老槐树下,几个摇着蒲扇的大娘开了腔。
穿蓝布衫的大娘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嗓门亮得很。
「别敲了,那娘俩一早就被穿警服的接走了,车是黑色的,不是你们这种绿皮的。」
「穿警服的?」 刘军心头一沉,上前一步问道,「您看清楚是哪个单位的了吗?」
「谁管那么多哟。」 另一个戴草帽的大娘接过话头,扇着扇子撇嘴。
「那李艳玲啊,就不是个安生的。在麻将馆待到后半夜,把三岁娃娃反锁在家里,哭哑了嗓子都不管。」
「前阵子还借了我家老头子三百块,到现在没还呢!」
「可不是嘛,听她男人就是被她气跑的,嫌她手脚不干净……」
大娘们你一言我一语,数落着李艳玲的不是,话里话外全是 「打麻将不管娃」「爱占便宜」「满嘴瞎话」。
刘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耳朵里嗡嗡响 —— 他忽然明白,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被李艳玲骗了。
「走!」 他猛地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回看守所!」
回到看守所后直奔拘留室而去,在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靠在角落发呆的杨帆,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眼。
看到刘军那张紧绷的脸,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没找到人?」他声音很轻,却洞穿了刘军的意图。
之前在审讯中,他故意出要带铃铛去检查,去核查李艳玲银行卡流水,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那就是外面有没有人救他。
因为救他出去的方法很简单,只要猥亵幼女的罪名不成立,看守所就没有再拘留他的理由。
至于什么记者,什么热心市民,什么名声之流,杨帆根本就不在乎。
那些都是无根的蒲公英,被风吹着四处飞。
除非眼前的刘军穷途末路,拼着不要这份前程,硬把他扣下来。
看刘队急匆匆的样子,定是没找到铃铛,才慌忙折返确认他有没有被带走。
冷哼了一声,刘队腮帮鼓了鼓,语气逐渐躁怒,「杨帆,我劝你老实一点,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连考场的门都摸不到。」
面对威胁,杨帆没做任何回应,如老僧入定般静静坐在原地。
他很清楚逞口舌之力,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困难的处境。
既然外面已经有人试图救他,他现在就老老实实等着就行,不要横生枝节。
可他的沉默,在刘军看来成了挑衅,这些年的窝囊气突然涌了上来。
从接到这份差事以来,刘军心里就窝着一团火,实在是薛家太倨傲,完全没把他们当人。
青淮区公安局不比其他分局,局长宋鹤山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整个青淮区根深蒂固,严密的连一根针都插不进来。
薛玲荣表哥薛林初调到市局担任副局长后,就想把手伸进青淮区,刘军他们就是那个时候被调过来的。
一开始,他们还都以为攀上了薛林的高枝,能借此机会一飞冲。
却万万没想到,在双方攻防几次后,薛林确认插手不了青淮区后。
他们一群人就成了弃子,被各种由头分到什么档案室,过着不见日的日子。
刘军则因为生性谨慎,为人处世比较圆滑,只是被调到了清江看守所。
即便如此,刘军这些年依然在帮薛林一干人擦屁股,他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了。
现如今他先被所长抛弃,还要被一个毛头子讥讽,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怎么不话了?」 刘军上前一步,双手撑在铁栏杆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不是挺能猜的吗?接着猜啊!猜你爹杨远清会不会来捞你?猜宋局长会不会管你这破事?」
「这里是清江看守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铁栏杆嗡嗡响。
「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我关你到明亮,就没人敢提前放你走!」
…… ……
刘队的一番话下,拘留所内其他被关押的人员,全都头颅低垂,大气不敢喘一下。
杨帆俊眉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但面色平静的可怕。
他看着刘军,一字一句地:「刘队教训的是。是我年轻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拳头,收回来再打出去,才会打疼人。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但盛怒之下,又有几个人都能保持理智。
但眼前的少年却做到了。
何其可怕?
六月炎热的,仿佛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刘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鲁莽的事。
不过覆水难收,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他只能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出了门的刘军再度来到办公室,平复了心情后拿起了话筒。
「请帮我找下薛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薛局在开会,他给你留了一句话,心狠才能成大事,具体怎么做刘队好好琢磨琢磨。」
『嘟……嘟……嘟』话音刚落,对方就挂掉羚话。
「我琢磨你妈 x!」握着话筒的骨节捏的青筋暴起,刘军气急败坏的抄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在霖上。
一步堂,一步地狱!
他现在是被推到了悬崖边,彻底成了弃子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拘留所里,杨帆看着夕阳透过窗子,斜射在地上的影子,像是被人用刀尖轻轻划过一样,泛着淡淡的光。
那光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无声,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在等待中越来越黯淡。
宋今夏心地仁善,不忍同窗罹难,会求助父亲的力量去救他。
可杨帆很清楚,这一次薛玲荣绝不会善罢甘休,在高考一事上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只要再多关他一日,只需一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希望像风中的烛火,明明灭灭,最后还是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的心也跟着沉寂了下来,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无神的盯着花板。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两名干警打开牢门,把他带了出去。
「是要放了我吗?」杨帆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其中一人冷笑了一声,随后杨帆连拖带拽被推上了一辆车,并戴上了黑色的头套。
上车前,杨帆抬头看了一眼空。
头顶上的空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贪婪的吞噬着每一丝光明。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味道,仿佛是大地在颤抖,这是大雨的序曲。
车子在雨里颠簸了半个多时,最后猛地停下。
杨帆被人拽下车,推搡着往前走,脚下的路又湿又滑。
身后传来 「咔哒」 一声锁响时,头套被扯了下来。
摘下头套的瞬间,刺眼的灯光让他禁不住眯起了眼睛,数秒后才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此刻他身处一间阴暗的地下室,地上满是灰尘,四周的墙壁上攀满了斑驳的苔藓。
腐朽潮湿的气氛压抑而沉重,让人透不过气来。
「唉。」
仅仅几息时间,杨帆就清晰了自己的处境。
看来刘军在权衡利弊后,还是选择紧紧抱住薛林的大腿,决定一条路走到黑。
倘若此刻他还在看守所,只要猥亵的罪名不成立,那么他就能顺利被释放。
可如果他身处城市某个犄角旮旯,光是找到他就要大费周章,那么营救谈何容易。
刘军这一举动,几乎可以宣告杨帆参加高考无望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不给他留一条路?!
一时间,杨帆有些承受不住了以往如常的坚强。
他跌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撕扯着地面,对着荒废的房间不断重复着「为什么」。
就算是车祸被抛弃,孑然一身挣扎求生的痛苦煎熬,被家人迫害殴打命悬一线……这些都未曾让他有半点灰心。
而现在呢?
现在当他面对着沉沦不起的未来时,他内心涌生出无尽的悲伤和恨意。
手指上的鲜血一滴滴砸在肮脏的地上,倒映出上方吊灯的冷光,也倒映着一双猩红的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时,亦或六个时,还是一,两?
长时间浑浑噩噩的杨帆,嘴唇干裂,嗓子沙哑,仿佛出现了幻听。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有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呢 ,或者还一成不变如以前那优雅的形象……
朦胧间,他听到一声巨响,眼前房门被踹开,几道身影闯了进来。
「喂,子!还愣着干什么!去考试了!」
雨还在下,可地下室里,仿佛有光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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