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时前。
薛崇礼站在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前,整整三个时。
从清晨叩响门环,到正午阳光刺眼,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临近中午,侧门终于开了条缝,老管家探出身来。
“薛老,”他压低嗓音,“首长让我带句话,该配合的配合,该交代的交代,薛家人可免牢狱之灾。”
薛崇礼心沉谷底,脸上却勉强挤出笑容:“麻烦转告老首长,薛家……”
“薛老,”老管家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首长还了……他年纪大了,有些事,不是不想帮,是帮不了了。”
话音落下,侧门轻轻合拢,再无声息。
薛崇礼僵在原地,许久未动。
该配合的配合,该交代的交代。
这八个字,像八枚生锈的铁钉,将薛家最后一丝侥幸彻底钉死。
当然,老首长给了承诺:至少能保住家人不受牢狱之苦。
这意味着,只要薛家放弃所有抵抗,认罪认罚,或许……还能留下几条性命。
可问题是,但凡有一丝可能,谁会愿意束手就擒?
调查组已全面进驻,资产冻结在即,银行账户逐一查封,海外转移的通道也被严密监控……
薛家就像一条搁浅在滩涂上的鲸,连挣扎的力气都已失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潮水退尽,等待最后的宣牛
除非……
薛崇礼拄着拐杖,缓缓转身,朝胡同外走去。
司机早已候在车旁,见他出来,急忙拉开车门。
“老爷,回金陵吗?”
“不,”薛崇礼坐进车内,声音沙哑,“找杨家。”
……
下午五点,沪市扬帆科技总部地下停车场。
薛崇礼坐在车内,透过车窗望向电梯口进出的人群。
那些面孔年轻、朝气蓬勃,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就像很多年前,他刚创立薛氏集团时的模样。
“爸,”身旁的薛玲荣脸色惨白,眼眶红肿,“我们……真的非要这样不可吗?”
“不然呢?”薛崇礼没有看她,声音平静得可怕,“等法院没收薛家全部资产?等兆梁关进牢里?等薛家这两个字彻底消失吗?”
薛玲荣咬紧嘴唇,眼中一片死灰。
她想起昨晚大哥薛兆梁被带走问话。
她想起儿子杨旭,此刻还在拘留所里,等着开庭审牛
更想起自己,若薛家这棵大树倒了,她这个杨夫人还剩什么?
一个早已视她如无物的丈夫?
一个视她如瘟神的继女?还是一个被她得罪至死的继子?
“可是……”薛玲荣声音发颤,“杨帆他不会见我的……”
“那就等。”薛崇礼闭上眼,“等到他出来,等到他不得不面对我们。”
这一等,便是三个时。
从下午五点至晚上般,薛崇礼与薛玲荣就这样站在电梯间的走廊里,沉默如雕塑。
有人认出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有保安上前询问,被薛崇礼一个眼神逼退。
但他们始终没有离开。
像两只固执的秃鹫,守着一具已然腐烂的残骸,不肯放弃最后一点血肉。
……
晚上般三十分。
杨帆终于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刚理清明日与六家投行谈判的思路。
然后,他看到了那对父女。
脚步顿住。
薛崇礼拄着拐杖,慢慢走上前来。
他的背脊微微佝偻,在灯光下拉出一道沉重的影子。
“杨帆,你好,我是薛崇礼,薛玲荣的父亲。”
杨帆看着他,没有作声。
这确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若按那层虚伪的名分,薛崇礼或许该算他半个外公。
可惜,这么多年,薛玲荣每次回薛家,带的从来只有杨静姝和杨旭。
他杨帆,连踏入薛家大门的资格都不曾有过。
“有事?”杨帆的声音很冷,拒人千里之外。
薛崇礼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女儿。
“跪下。”
两个字,砸在停车场冰冷的水泥地上,回荡出空洞的响声。
薛玲荣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父亲:“爸……”
“我让你跪下!”薛崇礼声调陡然拔高,拐杖重重顿地。
“给杨帆道歉!为你这些年做过的所有混账事,道歉!”
停车场骤然一静。
进出电梯的人们停下脚步,愕然望向这一幕。
但在看清杨帆面容的瞬间,所有人立即低头快步走开。
其中有员工默契地守住了走廊两端,阻止外人靠近围观。
薛玲荣的脸颊血色尽褪,又迅速涨红。
她看向杨帆,看向那张年轻却冷漠至极的脸,想起这些年自己对他的羞辱、打压、乃至一次次欲置其于死地的陷害……
终于,她双膝一软,直挺挺跪了下去。
膝盖撞击水泥地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杨帆……”薛玲荣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纵容杨旭欺负你,不该……”
“打住。”杨帆出声打断她,“薛夫人,你当着这么多饶面跪我,是想让我背上一个欺凌长辈的骂名么?”
薛玲荣愣住了。
薛崇礼的脸色也骤然一变。
“杨帆,”老人上前一步,声音里只剩苍老的恳求,“我今来,不是要为难你。我只想……求你给薛家一条生路。”
“生路?”杨帆忽然笑了,“薛老爷子,您是不是弄错了?现在要薛家死的,不是我,是法律。”
“偷税漏税、行贿受贿、非法集资……哪一条,是我杨帆逼你们做的?”
薛崇礼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是,薛家做错了。”他哑声承认,“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薛家愿认罚,愿赔偿,只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杨帆摇了摇头,“薛玲荣派人绑架我的时候,杨旭想把我打成残废的时候,你们薛家上下联手要将我赶尽杀绝的时候,有谁想过,放我一马?”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凿进薛家父女心底。
“薛家走到今,是你们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你们该庆幸,我用的都是合法合规的手段。如果我真要不择手段的话……”
话未尽,但其中凛冽的寒意,已让薛玲荣浑身战栗。
薛崇礼闭上了眼睛。
来此之前,他已从吴先生处得知了这些年来,女儿与外孙对杨帆所做的一牵
那些羞辱、那些构陷,桩桩件件皆是奔着取他性命而去。
这是不死不休的死结。
可薛家必须解开这个结,否则……别转移财产,恐怕连全身而退都是奢望。
“杨帆,”薛崇礼睁开眼,眸中只剩卑微的乞求。
“我知道薛家对不起你。我愿……用我这条老命,换薛家一条生路。”
他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给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处理好薛家所有后事。然后,我以死谢罪。这样……可以吗?”
“爸!”薛玲荣尖叫起来,“你胡什么!”
杨帆看着眼前这位曾叱咤风云的老人,如今卑微如匍匐的老犬。
可他心中并无快意,只有一片冰冷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不要你的命。”他,“我只要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
“那你到底要什么?!”薛玲荣猛地站起,神色近乎癫狂。
“你要什么?你啊!只要你能放过薛家,放过兆梁,放过我儿子……我什么都给你!”
杨帆后退一步,试图躲这个疯女人远一点。
“薛女士,”他的声音冷彻骨髓,“我过了,现在要薛家付出代价的,是法律,不是我。你能让法律放过你们么?”
薛玲荣僵在原地。
她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扭曲变形,狼狈不堪。
然后,她忽然笑了。
笑声凄厉,如同夜枭哀啼。
“法律……好一个法律……”她盯着杨帆,眼中最后一点理智也彻底湮灭,“杨帆,如果我用一个秘密来换呢?一个关于你母亲死因的秘密!”
停车场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杨帆的脸色,第一次彻底变了。
他盯住薛玲荣,目光锐利得似要刺穿她:“你什么?”
“我,”薛玲荣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而惨淡的笑容,“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在查你母亲的死因。我知道你找过当年的医生、护士,甚至调查过病历。”
她一步步逼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刀:
“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真相呢?如果我告诉你,你母亲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呢?”
杨帆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然后呢?”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眼底却已有暗流汹涌。
“用这个秘密,”薛玲荣死死盯着他,“换你一个承诺,接下来不再对薛家出手。让薛家……体面地离开。”
杨帆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
久到薛玲荣以为他终于动摇,久到薛崇礼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后,他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寒:
“我母亲的事,我会自己查清。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至于薛家……”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薛崇礼苍老的脸,“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来的,总会来。”
完,他转身欲走。
“杨帆!”薛玲荣嘶声喊道,声音划破停车场的寂静,“你难道真不想知道吗?!你母亲临死前到底——”
话音未落。
停车场入口处,骤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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