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雨看着眼前这条还在欢快游动、闪烁着“接受任务\/拒绝任务（但拒绝按钮依旧是灰色的）”选项的电子锦鲤，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反抗似乎毫无意义，这地府系统就是个巨大的、无法挣脱的自动化血汗工厂。
“不接受！我绝对不接受！”她对着锦鲤虚弱地抗议，声音都比刚才了不少。
电子锦鲤毫无波澜，继续用甜美的电子音播报：【检测到执行员情绪趋于稳定，默认选择困难，系统将为您自动接受任务。延伸任务已激活！任务地点：彼河-第五扇区（原产品经理办公区遗迹）。请尽快前往调查！加油哦！】
“加不动了…真的加不动了…”于雨喃喃道。
【温馨提示：积极完成任务有助于提升权限，或许未来可以解锁‘投诉’功能哦~】电子锦鲤仿佛抛出了一个诱饵，然后才“噗”地一声消失。
“投诉…”于雨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虽然知道这大概率也是个饼，但总比没有强。“走，阿无，我们去会会那个产品经理！看看是他的饼画得大，还是我的怨气深！”
她们认命地朝着第五扇区前进。越靠近那里，空气中的味道越发诡异，焦糊的咖啡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无缥缈却又令人莫名亢奋的香氛味，像是某种高档写字楼的味道，还混杂着ppt翻页的虚幻声和“赋能”、“抓手”、“闭环”、“颠覆式创新”等词汇的碎片化回音。
第五扇区的景象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里没有疯狂的代码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悬浮在空症不断自动生成又自动崩溃的庞大图表、思维导图和永远画不满的饼状图。巨大的、写着“五年战略规划”、“万亿级市场展望”的ppt页面如同墓碑般矗立，上面的文字华丽却空洞。空气中漂浮着“下次一定”、“优先级调整”、“需求再评审一下”之类的语音气泡。
而在区域中央，一个穿着商务休闲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闪烁着对“星辰大海”渴望光芒的魂体，正对着一个巨大的、不断变换数据的虚拟屏幕，激情澎湃地演讲，尽管台下空无一人：
“…所以，我们这个项目，要抢占的是未来一千年的心智蓝海！要打造的是打通阴阳两界的生态闭环！细节？细节不重要！我们要的是格局！是视野！是先射箭再画靶子的魄力！技术实现？那是开发需要考虑的事情！我只要结果！我只要爆炸性的增长！……”
他的魂体周围，环绕着比秃鹫程序员更加隐晦却更具腐蚀性的执念力场——那是由无数虚幻承诺、不断变更的需求和甩锅话术构成的领域，一旦陷入，就会被无穷无尽的概念和空话淹没，找不到任何实处。
于雨和阿无刚靠近，就听到那产品经理魂体头也不回地甩过来一句话：“新来的？正好！把这个pRd（产品需求文档）看一下，很简单，就加个功能，实现一个阴阳两界无缝切换的实时交互系统，要支持高并发、低延迟，保证用户体验极致流畅，明上线没问题吧？”
于雨：“……” 她还没开口就被派活了？！
阿无的火苗都吓得缩成了一个点：“师…师父…他好像比秃鹫还可怕…他会凭空造活！”
于雨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吐槽的欲望，故技重施，调动魂力，模拟那冰冷的系统音：
【警告：检测到员工‘产品经理-x’ 。】 产品经理魂体的演讲顿了一下，不耐烦地摆摆手：“等会儿，我正到关键处，别打断我思路…我们要聚焦核心价值…”
于雨加大音量，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经董事会决议，您所规划的所有项目因缺乏落地细节、严重脱离实际、耗尽公司资源且毫无回报，已被永久叫停。】 【您的所有KpI已被清零。您提出的‘元宇宙冥府’、‘区块链投胎’、‘AI孟婆汤个性化推荐’等项目已被列入地府十大失败案例。】 【最后通知：您已被优化毕业！请立刻收拾个人物品（虚拟），离开园区！hR将会与您对接后续（并没有）。】
产品经理魂体的激情瞬间冻结在脸上。他周围的华丽ppt和宏伟图表如同泡沫般接连破碎。
“项…项目叫停了？”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眼神空洞，“KpI…清零？被…被优化？”这几个词仿佛比“魂飞魄散”更让他恐惧。
“不…不可能！我的蓝图！我的生态！我的抓手…”他试图挣扎。
于雨毫不留情地补上最后一刀，语气平板却致命：【系统通知：绝无虚假。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请面对现实。】
“……”产品经理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构建他存在的虚幻执念开始崩塌。他不再是那个指点江山的梦想家，而只是一个失去了舞台的、茫然的灵魂。
“原来…都是泡沫啊…”他喃喃自语，身上的商务休闲装渐渐变得普通，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他的魂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充气的内容物，缓缓消散。那些困扰第五扇区的虚无缥缈的执念力场也随之瓦解。
【滴！延伸任务‘调查产品经理怨灵’已完成。奖励结算汁功德点1000已发放。‘甩锅’技能书（试用版）已发送至储物格，请注意，该技能书每日仅能使用一次，且成功率仅为30%。】
于雨看着再次变得平静（虽然一片狼藉）的第五扇区，连松口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次…总该…”
“噗！”“噗！”“噗！”
一连串轻响，三条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电子锦鲤虚影同时在她面前亮起，争先恐后地开始播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红色锦鲤（语气急促）：【紧急突发任务！检测到‘秃鹫’程序员与‘产品经理-x’的执念残留物发生不可预知的化学反应，孕育出新型复合怨灵——‘需求评审会幽灵’！该幽灵擅长召开无限循环会议，请立刻前往第七扇区会议室清除！奖励：功德点1500，‘会议摸鱼’隐身符*3！】
蓝色锦鲤（语气神秘）：【隐藏任务解锁！探寻彼河回廊深处遗失的‘上古需求文档（最终版V2.3.4.5.6.7.8.9_Final_真正最终版.docx）’，据其上记载着真正靠谱、永不变更的需求！奖励：功德点2000，‘需求不变’护身符一枚！】
金色锦鲤（语气激昂）：【至尊VIp连环任务开启！恭喜您成功激活‘地府bUG与需求双料清除者’称号！现为您推送系列任务（1\/99+）：清理彼河千年积压的无效需求与历史遗留bUG……完成全部任务有机会获得‘提前退休（冥界版）’名额一个！是否接受？】
于雨看着眼前这三条叽叽喳喳、闪烁不停的电子鱼，感觉整个魂体都失去了颜色，变得灰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梦想。
她缓缓地、机械地抬起头，望着彼河那由混乱数据构成的、虚假的空，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绝望、更加疲惫、甚至带上一丝哭腔的呐喊：
“救命啊——！有没有人能管管这破系统？！这班是非上不可吗？！阎罗王——！你到底死到哪里摸鱼去了啊？！你的员工要过劳死了啊啊啊！！！”
她的惨叫声，在空旷混乱的彼河回廊中无力地回荡，很快就被更多新弹出的系统提示音和错误代码的嗡鸣所淹没。
而那三条电子锦鲤，依旧敬业地、闪烁着诱人（但坑爹）的光芒，围绕着她翩翩游动，等待着她（被迫）做出选择。
打工鬼的苦难，仿佛真的永远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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