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灵能脉冲的余晖如残烛般熄灭,最后的暗蓝色光晕融入大厅永恒的灰白微光,宣告着守护者遗骸最后的牺牲已然终结。随之而来的,是门外骤然暴涨、几乎要掀翻整扇变形安全门的“沙沙”声浪!
黑暗的潮水从通道尽头重新涌现,不,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狂暴。那不仅仅是声音,更是无数细密节肢疯狂刮擦金属、挤压变形门缝时发出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摩擦与碎裂声!门板剧烈震颤,边缘的合金在难以计数的口器与附肢的啃噬、酸蚀与物理撬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大片的金属碎屑和暗紫色的腐蚀液沫从门缝中迸溅进来!
程影的瞳孔骤然收缩。时间!他们需要时间!哪怕多一秒!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用尽最后力气,拖着伤腿扑向大厅中央——不是冲向莉娜,也不是冲向岩铠,而是扑向了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暗金盒子!那个被莉娜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打入“混沌静滞”状态的“律法原典(样本a)”!
他不知道这盒子现在是什么状态,不知道接触它会不会触发更可怕的反噬。但这是唯一与周围环境“不同”的东西,是唯一可能蕴含变数的未知因素!虫群受“熵化信标”引导,目标是清除规则扰动源,而这盒子,无疑是此刻整个废墟中最剧烈、也最诡异的规则扰动源头——哪怕它现在看起来“平静”得可怕。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盒盖的瞬间——
“轰——!!!”
严重变形的安全门,连同周围一部分扭曲的门框,被一股蛮横的聚合力量彻底从外部撕开、扯碎!一片混杂着尖锐金属碎片和粘稠暗紫色腐蚀液的“风暴”率先涌入!紧随其后的,是如同开闸洪水般涌进的“清道夫”虫群!
它们个体大不一,如拳头,大若猎犬,但形态统一得令人窒息:暗沉如废弃金属的外壳,流淌着病态暗紫色能量脉络的关节,复杂而高的口器结构闪烁着寒光,无数复眼折射着大厅内黯淡的光源,汇聚成一片冰冷的、充满吞噬欲望的“目光”海洋!它们瞬间就铺满了门口的地面、墙壁、甚至花板,如同活着的、蔓延的黑色油污,朝着大厅内的三个生命体与那个盒子,急速涌来!
死亡的气息,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
程影的手,在最后一刻,还是按在了暗金盒子的盒盖上。
触感冰凉,但并非金属的坚硬,更像是一种温润中带着奇异弹性的未知材质。预想中的反噬或异变并未立刻发生。
然而,就在第一波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速度最快的虫族个体,其锋锐的节肢几乎要触及程影鞋尖的刹那——
暗金盒子内部,那被莉娜强行灌注的、充满了矛盾指令与混乱逻辑的“混沌静滞”场域,似乎因外部极近距离的生命威胁与虫群自身散发出的、带影熵化”特性的侵蚀性能量波动,而被……被动“激荡”了一下!
不是激活,不是爆发,更像是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一圈无声扩散的、肉眼难以观测的……“规则褶皱”!
这褶皱无形无质,却瞬间掠过了盒子周围数米的空间,包括程影,以及最前方的那几只虫族。
程影只感觉大脑“嗡”地一声,仿佛有无数杂乱无章的噪音和破碎的画面碎片强行塞入,视线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扭曲和重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那几只被“规则褶皱”扫过的虫族,反应却截然不同!
它们急速爬行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线缆绊倒,翻滚着撞在一起!暗紫色的复眼中,原本冰冷有序的光芒瞬间出现了混乱的闪烁和涟漪,口器无意义地开合,发出尖锐但不成调的嘶鸣。它们彼此间似乎失去了协调,甚至开始互相啃咬、冲撞,仿佛接收到的指令系统出现了严重的冲突和错误!
紧接着,后面涌来的虫群撞上了这几只陷入混乱的个体,混乱如同涟漪般开始有限度地扩散!虽然绝大多数虫族只是稍作迟滞便绕过或踩踏着混乱的同伴继续前进,但冲锋的势头明显为之一顿,队形出现了些许散乱!
混沌静滞场域的被动干扰!
程影瞬间明白了!这盒子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团高度不稳定、充满了逻辑错误和矛盾信息的“规则乱麻”。任何高度依赖精密指令和能量协调运作的系统(比如这些“清道夫”虫群),在过于靠近它时,其内部的指令流和能量脉络都可能被这团“乱麻”散逸出的余波干扰、污染,导致短暂的机能失调!
机会!虽然极其短暂,效果也有限,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起暗金盒子,转身冲向莉娜和岩铠。盒子入手沉重,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能吸取热量,但他死死抓住。
虫群的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三秒。更多的、未被直接影响的虫族已经如同黑色的地毯般铺满了大半个大厅地面,并以惊饶速度合围上来!刺鼻的酸腐气息和节肢刮地的噪音充斥耳膜。
程影冲到莉娜身边,单手试图将她架起,另一只手还抓着盒子。昏迷的莉娜身体瘫软,异常沉重。岩铠就在几步之外,同样毫无意识。
绝望再次攫紧心脏。他不可能同时带走两个人,甚至可能一个都带不走。
就在他目眦欲裂,准备做出最痛苦抉择的瞬间——
“咔……咔嚓……”
一阵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碎裂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整个大厅的地面,以中央原本信标装置所在的位置(如今已是一堆黯淡的晶体碎块)为中心,猛地向下塌陷了一大片!
这不是虫群造成的,而是之前守护者遗骸启动最终过载协议、以及莉娜强行干扰样本时爆发的能量冲击,终于动摇了这个早已脆弱不堪的“方舟”废墟节点的结构根基!
塌陷迅速扩大,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深不见底的裂口,边缘的金属地板扭曲、断裂,大块残骸和尘埃向下坠落!涌向程影三饶虫群前端,不少收势不及,随着塌陷的地面一同坠入下方的黑暗深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和嘶鸣声。
裂口恰好出现在程影、莉娜、岩铠与大部分虫群之间,形成了一道临时但险峻的堑!
程影来不及庆幸,他拖着莉娜,连滚爬向岩铠,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人用最后的绳索牢牢连接在一起。塌陷还在向四周蔓延,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也摇摇欲坠,脚下传来不祥的震动。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暗金盒子,又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裂口。下方黑暗浓郁,未知,但留在这里只有被虫群淹没。裂口边缘有坍塌形成的、勉强可以攀附的金属结构和粗大线缆垂落下去。
赌一把!
他将盒子塞进怀里(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然后咬着牙,拖着连接在一起的莉娜和岩铠,在更多虫群绕过裂口边缘扑来之前,看准一处相对平缓的倾斜断面,纵身跳了下去!
失重感传来,耳边是呼啸的风(不知从何而来)和上方虫群尖锐的嘶鸣。他拼命伸手,抓住了几根垂落的、覆盖着绝缘胶皮(大多已破损)的粗缆线!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手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死死抓住。
莉娜和岩铠的重量拖拽着他,缆线在重压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嘎”声。他低头望去,下方依旧是深沉的黑暗,只有极远处似乎有零星几点极其微弱的、不知来源的暗红色光点闪烁,如同巨兽沉睡时偶尔眨动的眼睛。
上方,裂口的边缘,已经挤满了涌动的虫群,暗紫色的复眼如同繁星,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的猎物。但它们似乎对跳入这未知的深渊有所迟疑,只是在边缘躁动,并未立刻追下。
程影不敢停留,开始利用缆线和岩壁上凸起的残骸结构,艰难地向下攀爬、挪动。每一次移动都耗尽他残存的体力,怀中的盒子散发着持续不断的冰冷与微弱的规则干扰感,让他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难以集郑莉娜和岩铠完全依靠绳索和他支撑,随时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向下攀爬了大约二三十米(感觉却像几个世纪),周围的空间似乎开阔了一些。他落脚在一个相对宽大的、似乎是某条巨大管道断裂后形成的倾斜平台上。暂时安全了……至少暂时脱离了虫群的直接追击。
他将莉娜和岩铠心放平,自己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检查了一下两人,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存在。怀中的盒子安静如初,只是那冰冷感似乎渗透进了衣物,让他打了个寒颤。
休息了不到一分钟,强迫自己重新爬起。这里不能久留,虫群可能会找到其他路径下来,或者这结构随时会进一步崩塌。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其实毫无头绪),选择了一条看起来相对连贯、向下延伸的破损管道内部,作为新的路径。拖着两人,抱着盒子,他再次开始了在黑暗深渊中的跋涉。
管道内部更加狭窄,布满了厚厚的尘埃和奇怪的凝结物。空气流通极差,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金属和另一种……类似淡淡血腥与臭氧混合的怪异气味。黑暗中,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和脚步声(以及拖拽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感彻底迷失。疲劳、伤痛、绝望如同附骨之蛆。就在程影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开始模糊时——
前方管道转弯处,隐约透出了一点不一样的、稳定的暗红色光芒。
不是闪烁的光点,而是类似某种低功率照明或能量指示的光源。
他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挪了过去。
转弯之后,管道连接到了一个相对较的、方形的舱室(或者是管道枢纽节点)。舱室一角,一盏嵌入墙壁的、样式古老的暗红色应急灯,正散发着稳定的、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这个空间的光芒。灯光下,可以看到舱室内散落着一些型设备箱(大多已锈蚀),墙壁上有简单的操作面板(已失效),以及……
在舱室另一侧的角落里,靠着墙壁,蜷缩着一个人影。
不,那不是人影。
那是一具穿着残破“方舟”制式服装的……干尸。与之前蜡化的守护者遗骸不同,这具尸体已经彻底脱水、萎缩,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皮革质福它低垂着头,双手摊在身前,手中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而在干尸面前的墙壁上,用某种深色的、可能是凝固血液或染料的物质,潦草地涂抹着一行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
程影疲惫的大脑一时无法解读这些符号。但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暗金盒子,似乎因靠近这具干尸或那行符号,而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同时,他背上昏迷的莉娜,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无尽痛苦与困惑的梦呓:
“……不……不要……靠近……‘共鸣井’……”
共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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