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芒种已过,气一热似一。这下午,李建国趁着丰泽园午后难得的清闲,跟范师傅告了假,要去看个“远房亲戚”。
他换了身半旧的灰布褂子,戴上顶草帽,骑着从闫富贵那儿借来的旧自行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鼓楼西大街一条僻静的胡同口。胡同不宽,两旁的槐树浓荫蔽日,把燥热隔在外头。往里数第三座院子,门楼不算气派,但规制完整,门楣上依稀能看出旧时砖雕的“平安”二字。
一个穿着藏蓝中山装、腋下夹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已在门口等候。见李建国下车,立刻迎上来,压低声音:“李同志,来了。”
这人姓赵,是李建国通过黑市上认识的一位可靠掮客介绍的“专业人士”,在房管所有些门路,专门替不方便露面的客户处理房产事宜。
“赵同志,久等了。”李建国点点头。
“手续都齐了,就等您最后看一眼,签字画押。”赵同志掏出钥匙,打开那把略显沉重的老式黄铜锁。
吱呀一声,两扇斑驳的朱漆大门被推开。没有寻常四合院开门见山的局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磨砖对缝的影壁,上面福字图案虽已模糊,气度犹在。绕过影壁,是个宽敞的一进院,青砖墁地,三面房子规整,廊柱的朱漆虽已剥落,但木质坚实。院里原主人留下的两棵石榴树正开着火红的花,给这略显荒败的院子添了不少生气。
穿过垂花门进入二进,院落更深,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都是前出廊。窗户是旧式的支摘窗,窗棂图案复杂。赵同志介绍,这院子原是个清末官的宅子,后来子孙分家变卖,几经易手,保养得还算过得去,没有大拆大改,主体结构都扎实。
最妙的是第三进。穿过一个窄窄的过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的后花园。虽然荒草丛生,但假山石尚在,一角还有个干涸的鱼池。角落里有三间后罩房,虽矮些,但修整一下也能住人。
“三进带后花园,总共大房间二十二间,建筑面积约莫四百五十平米,占地将近一亩。产权清晰,原主急着用钱,价格上……”赵同志报了个数。
这个价格,在1953年的四九城,对于这样一座位置、规制、保存状况都不错的私产四合院来,堪称“捡漏”。李建国知道,这得益于当前略显敏感的社会氛围——私营工商业改造风声渐紧,有些手里有房产的人开始心生忐忑,想变现求稳。
他没有还价,只是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手指拂过廊柱,敲了敲墙壁,看了看屋顶的椽子。他不懂古建,但能看出用料的实在和工艺的考究。最重要的是,这院子独门独户,与左右邻居都有隔墙,私密性好。
“就它了。”李建国拍板。
接下来的手续在赵同志的操办下异常顺利。房管所的登记,税款的缴纳,崭新的大红房契上,最终写下的不是“李建国”,而是一个与李建国毫无表面关联的化名——这是他坚持的。赵同志虽然疑惑,但看在丰厚佣金的份上,什么也没多问。
拿着那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房契,李建国心里一块石头落霖。这不仅仅是一处房产,这是他穿越以来,除了空间之外,置办下的第一份可以传世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实体产业,是未来无论风雨如何变幻的根基之一。
但仅仅买下还不够。在1953年,拥有这样一处大房产,如果闲置或只是租给私人,太过扎眼,也容易惹来是非。他早有打算。
两后,李建国出现在了街道办事处的院子里。街道办王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短发,圆脸,话办事干脆利落,正在院子里跟人着什么。见到李建国,她有些意外:“哟,这不是丰泽园的李师傅吗?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了?”
“王主任,您好。有点事,想向街道上汇报一下,也请您帮个忙。”李建国态度恭敬。
进了办公室,李建国开门见山,掏出房契的副本(当然,名字还是那个化名,但他向王主任做了解释,是“家里一位远房长辈留下的,托我代管”),明来意:
“王主任,是这么回事。这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父亲是烈士,从教育我要为国家、为群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现在国家建设需要人才,各地支援首都建设的工人同志、调到咱们区学校的教师同志,很多都拖家带口,住房紧张。我就想着,能不能通过街道,把这院子里的房子,租给这些最需要的同志家庭?租金嘛,就按最低的公房租金标准算,甚至再低点也行,够维护房子的基本开销就成。也算我们烈士子女,为国家建设出一点微薄之力。”
王主任听完,拿着那张房契副本看了又看,又抬头仔细打量李建国,眼神里先是惊讶,接着是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浓浓的赞赏和激动。
“李同志!你……你这话可是当真?”王主任站了起来,“不瞒你,我这正为这事儿犯愁呢!机械厂新调来两位工程师,带着家属,暂时挤在招待所。师范附新分来三个老师,也是没地方落脚!你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当然当真。”李建国诚恳地,“房子我简单看了,需要稍微修整一下,通通水电,这个费用我来出。街道上只需帮忙筛选一下租户,最好是家庭负担重、工作表现突出的同志。租金,就按您的公房最低标准,每间房每月一块五,您看行吗?”
这个价格,低到几乎等于白送。市面上一间像样的私房,月租至少四五块。
王主任激动得脸都红了,绕过桌子握住李建国的手:“李同志!我代表街道,代表那些急需住房的工人同志、教师同志,感谢你!你这是真正的高风亮节,是发扬共产主义风格!你放心,租户我们一定严格把关,都是根正苗红、工作积极的好同志!房子维护有什么事,街道上也一定帮忙协调!”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王主任雷厉风行,不出三,就带着房管所和街道的工作人员,协同李建国(和他的“代理人”)办妥了所有租赁备案手续。李建国当场拿到邻一个季度的租金——区区几十块钱,但他看重的根本不是这个。
又过了一周,一个晴朗的早晨。李建国正在丰泽园后厨准备午市的食材,王经理匆匆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郑重神色:“建国,快,前面去一下!街道王主任来了,还……还带了东西!”
李建国擦了擦手,走到前厅。只见王主任带着两个街道的年轻干事,正站在那里。王主任手里捧着一卷用红布裹着的东西,身后一个干事举着一面簇新的锦旗,红绸黄穗,上面赫然绣着两行大字:
“慷慨解囊助建设,烈士家风耀社区”
落款是:东城区xx街道办事处敬赠,一九五三年六月。
饭点儿还没到,前厅里已有一些熟客和街坊。见到这阵仗,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王主任看到李建国,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充满了感情:“李建国同志!我代表街道党委和办事处,对你无私提供住房、支持国家建设、解决工人教师家庭困难的崇高行为,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你继承了烈士父亲的遗志,心怀国家,情系群众,是我们街道青年学习的榜样!这面锦旗,请你收下!”
着,她庄重地将锦旗展开,递了过来。旁边的干事适时地鼓起掌来,围观的人群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拍起了手,议论纷纷。
“好家伙,李建国这伙儿可以啊!”
“听是把一整个院子低价租给公家了!”
“烈士后代,就是觉悟高!”
李建国双手接过锦旗,触手是光滑的绸叮他脸上适时地露出谦逊和激动的表情,连声:“王主任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值当,不值当……”
王主任又了许多表扬和鼓励的话,这才带着人离去。锦旗被王经理郑重地接过去,暂时挂在了丰泽园前厅最显眼的位置。栾老板闻讯也从后面出来,看了看那锦旗,又看了看被众人围住道贺的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但眼里满是笑意。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功夫就传遍了煤市街,也传回了四合院。晚上李建国回去时,迎接他的是闫富贵等人复杂难言的眼神——羡慕、忌惮,还有一丝不敢再轻易招惹的敬畏。贾家的门关得紧紧的。
夜深人静,李建国将那面锦旗仔细卷好,收进箱底。他不会真的把它挂在家里招摇。
手指拂过锦旗光滑的缎面,他心中明镜似的。
这面锦旗,比那三进院子本身,或许价值更高。它是一张无形的护身符,一个在官方层面认可的“先进”标签。从此,他李建国在街道、在区里,甚至在某些领导眼里,不再仅仅是一个手艺好的厨子,更是一个“思想进步、顾全大局”的可靠青年。
房产是实实在在的产业,是未来的物质保障。
而这“名声”,是在这个特殊年代,同样重要,甚至更加关键的“软资产”。
第一处产业,以这样一种方式稳稳落定。它换来的,不仅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租金,更是一个牢固的立足点,和一片在未来可能风雨飘摇时,能够提供些许荫庇的“政治正确”的保护色。
李建国吹熄疗,躺在炕上。窗外月色如水。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扎下的根,又深了一分。而下一步,就是向着那更高的目标,奋力生长。高考,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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