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风，已带着北方的凛冽，刮过直隶的官道时，卷起地上的枯叶，却没吹散两县百姓心头的暖意。永清县衙外的老槐树下，挂着两串沉甸甸的红辣椒，是村民们特意送来的——是“给刘大人暖房，也给新策添个喜”。刘正穿着件半旧的青布袍，手里捧着刚统计完的核查册，站在树下，看着往来的百姓，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刘大人！”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从街口走来，担子两头装着新收的黄豆，看见刘正就停下脚步，笑着，“我家那三亩荒田，今年种上了黄豆，收了两石多，不仅够缴今年的税，还能留着过年！要是搁以前，还得替我那没聊哥缴一份，哪有这富余！”
刘正接过汉子递来的一袋黄豆，指尖触到豆子的温热，心里也暖烘烘的：“这是新策的好处，也是你勤快。明年开春，县衙还会发麦种，你要是想多种两亩，随时来报备。”
汉子连声道谢，挑着担子往镇上的粮铺去了。刘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核查册，上面的数字格外清晰：永清试点半月，销亡丁册87人，流民回归11户，新增耕地150亩，赋税比上月增收220两——这数字里，藏着多少百姓的踏实日子，他比谁都清楚。
“刘大人，贝勒爷和周大人来了！”差役从远处跑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却满是欢喜。
刘正抬头，果然看见官道上驶来两匹快马，前面是穿着宝蓝色常服的胤珩，后面是绯色御史袍的周述，两人身上都沾了些风尘，显然是从固安赶过来的。他连忙迎上去，把核查册递过去：“贝勒爷，周大人，您看——永清的数都清了，比预期的还好！”
胤珩翻身下马，接过册子，指尖划过“流民回归11户”那行字，眼睛亮了：“连逃去口外的王老实家也回来了？”
“回来了！”刘正点头，语气里满是感慨，“上周三回来的，还带了两户同乡。王老实，在口外听人‘永清免亡丁税，还发种子’，就连夜往回赶，到家时，家里的土坯房都快塌了，还是村民们帮着修的。现在他种着五亩田，还在村里的油坊找了活，日子算是稳了。”
周述凑过来看册子，目光落在“赋税增收220两”上，笑着：“这增收可不是靠加税，是靠流民回归、荒地开垦——之前永清有近百亩田荒着，现在都种上了庄稼，赋税自然就多了。这才是‘藏富于民，民富则税足’的道理啊。”
胤珩点点头，想起固安的情况，补充道：“固安那边也刚统计完，流民回归8户，赋税增收280两，两县加起来，足足增收500两。更要紧的是，两县的申诉箱，这半月只收到12封投诉信，比之前少了40%——民怨降了，这才是最实在的成效。”
正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显然是有重要人物来。刘正眯着眼看了看，惊喜道：“是周总督！他怎么来了？”
胤珩也有些意外，却很快反应过来——周培公是直隶总督，两县试点的情况，他定是早就关注着，如今双县功成，他怕是特意来考察，要为后续的事做准备。
不多时，周培公的马就到了跟前。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总督袍，腰间系着玉带，虽年近花甲，却精神矍铄，翻身下马时，动作还很利落。“胤珩，周御史，刘大人！”他笑着走上前，目光扫过三人手里的核查册，“本督刚从通州过来，一路听百姓‘新策好’，就忍不住绕去固安，见张衡你们在永清，就赶过来了——两县的成效，到底怎么样？”
刘正连忙把永清的册子递过去，胤珩则补充固安的情况：“周总督，两县合计销亡丁207人，现丁赋税平均减两成，流民回归19户，新增耕地230亩，赋税增收500两，民怨率降了40%。您看这册子，每一笔都有村民的签字，绝无虚数。”
周培公接过册子，翻得很仔细，从“李老汉销册减税”到“王老实回归复业”，每一个案例都看得认真。他翻到最后一页，看着两县的汇总数据，手指在“500两”上轻轻敲了敲，语气里满是欣慰：“好！好啊！之前本督还担心‘简化摊丁入亩’太急，怕百姓不适应，现在看来，是本督多虑了。这策子，抓准了‘亡丁累现丁’的根，也顺了百姓的心，哪有不成的道理！”
他抬头看向胤珩，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胤珩，你这孩子，年纪虽，却懂民心。从筛选清官，到应对谣言、揭穿豪强，再到防住胤禩的毒计，每一步都走得稳，比本督手下的不少官员都强。”
胤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周总督和周御史指点，还有张大人、刘大人用心做事，我只是做了些该做的。”
“话可不能这么。”周培公摇头，语气严肃起来，“若不是你提出‘三方监督’，若不是你亲赴山野安抚百姓，这试点哪能这么顺利？本督这一路过来，见百姓们把‘新策’挂在嘴边，有的还在门上贴了‘谢新政’的红纸条，这才是对你们最大的认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周述，语气郑重：“周御史，本督有个想法——这两县试点已经成了，百姓也认了，不如趁热打铁，奏请皇上，把试点范围扩大到直隶全省。您看如何？”
周述眼睛一亮，立刻点头：“总督大人所言极是！两县的经验已经成熟，《民册核查手册》也能推广，再从胤福推荐的清廉官员里选一批核查官，直隶全省推广，定能解更多百姓的苦！”
胤珩也很赞同，补充道：“扩大试点前，我们可以先培训核查官，把两县的经验编成‘推广手册’，让每个县都知道怎么查、怎么管。另外，流民回归的政策也得跟上，比如免半年赋税、发种子，这样才能让更多流民回来。”
“得好！”周培公拍了拍手，“就这么定了！本督今日就回保定，整理两县的成效和推广计划，明日就写奏疏，呈给皇上！”
当傍晚，周培公就回到了保定总督府，连夜整理奏疏。他铺开八行纸，提起狼毫笔，先写两县的具体成效：“固安、永清试点半月，销亡丁二百七人，流民归者十九户，新增耕地二百三十亩，赋税增收五百两，民怨率减四成。百姓皆曰‘新策便民，愿遵携，有送粮、献帛者，络绎不绝……”
接着写推广的理由：“直隶州县多赢亡丁累现丁’之弊，此前查得顺府三十户民家因之逃亡，今两县试点已破此弊，百姓安乐，赋税渐增。若推广全省，一则可解百万百姓之苦，二则可增直隶赋税，三则可防流民滋生，实乃‘利民、利国、利政’之举……”
最后写推广计划：“拟从两县抽调经验丰富之核查官，培训全省州县核查人员；修订《民册核查手册》，增‘流民回归安置条款’；令各州府每月上报成效，总督府派专人督查，确保新策落地……”
奏疏写好时，已蒙蒙亮。周培公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盖上总督大印，派最可靠的亲兵，快马送往京城。
三日后，乾清宫御书房里，康熙拿着周培公的奏疏，看得格外认真。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赋税增收五百两，民怨率减四成”上，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好！周培公得好！”他把奏疏递给张鹏翮，“你看看，这才是真正的改革——既解了百姓的苦，又增了朝廷的税，还稳了民心，比那些只知纸上谈兵的强多了！”
张鹏翮接过奏疏，仔细读着，尤其是推广计划部分，忍不住赞叹：“周总督考虑得周全，培训核查官、修订手册、专人督查，这样推广到全省，就不会出乱子。贝勒爷在两县的经验，也能派上大用场。”
康熙点点头，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胤珩，语气里满是赞许：“珩儿，你这次立了大功。两县试点成功，你是首功。周培公奏请扩大试点，你觉得该怎么推进？”
胤珩躬身道：“儿臣以为，扩大试点前，应先在直隶选十个难治的州县做‘过渡’，比如之前丁役虚报严重的通州、河间，先让这些州县学两县的经验，再逐步推广到全省。另外，核查官的选拔要严，可让胤福从江南的清廉官员里再推荐些人，避免贪官混入。”
“得对！”康熙点头，“就按你的办。传朕旨意——准周培公所奏，将‘简化摊丁入亩’试点扩大至直隶十个州县，胤珩仍任监查，周述协助，户部调拨粮种、税银，确保试点顺利。”
旨意传出，直隶上下都动了起来。张衡从固安抽调了五个经验丰富的核查官，去各州府培训；刘正则整理两县的核查案例，修订《民册核查手册》；胤福从江南送来三十位清廉官员的名单，都是经过“反腐手册”核查的，可靠得很。
永清县衙外的老槐树下，百姓们听试点要扩大，都围过来欢呼。王老实挑着刚磨好的豆腐，给刘正送了一块：“刘大人，这下好了，更多百姓能免亡丁税了！我那同乡在河间，听也要搞新策，特意托我问，什么时候能发种子？”
刘正接过豆腐，笑着：“快了！过几日就有核查官去河间，到时候就给百姓发种子，你让你同乡等着好消息！”
固安的李老汉也听了消息，特意让女儿做了双布鞋，托人送给胤珩：“告诉贝勒爷，我家今年收了三石麦，够吃了，不用再卖女儿了。这鞋让他穿着，走路稳当！”
胤珩收到布鞋时，正在保定的总督府，和周培公、周述商量推广的细节。他捧着布鞋，针脚虽不精致，却透着满满的心意，心里暖融融的。“周总督，”他抬头，“您看，百姓们都盼着新策推广，我们可不能辜负他们。”
周培公看着他手里的布鞋，笑着点头：“放心吧！本督已经让人把两县的成效写成告示，贴在直隶各州府的衙门口，百姓们都等着呢。我们定要把新策推好，让直隶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窗外的风还在刮，却没了之前的凛冽。阳光洒在总督府的院子里，落在摊开的推广计划上，也落在胤珩手里的布鞋上，像是在为这即将铺开的新局，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胤珩知道，扩大试点只是第一步，将来还要推广到全国，让所有百姓都不受“亡丁累现丁”的苦。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有百姓的支持，有身边饶帮助，他就有信心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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