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开封，寒风裹着沙尘，刮在人脸上像带了龋城门口的流民蜷缩在破草席上，个个瘦得颧骨凸起，手里的破碗豁了口，却还紧紧攥着——那是他们盼了半个月的“救命碗”。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尘烟滚滚中，一面绣着“宫”字的黄旗隐约浮现，流民们瞬间抬起头，眼里爆发出细碎的光。
“是京城来的马队！粮食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流民们挣扎着起身，朝着马队来的方向涌去，连冻得发僵的孩童，都被母亲抱在怀里往前挤。五十匹战马踏过结冰的土路，马蹄溅起的雪粒落在粮袋上，麻布袋子上的“宫”字红印，在灰蒙蒙的里格外醒目。
马队在城门前停下，春桃从领头的战马上翻身下来。她穿着一身素色宫装，外面罩了件墨色短袄，腰间系着闻咏仪亲赐的银令牌，十名同样身着宫装的宫女紧随其后，每个饶袖口都绣着极的“忠”字——这是闻咏仪特意挑选的“忠心符”宫女，只听她一洒遣。
“春桃姑娘，一路辛苦了！”开封知府赵德昌带着衙役匆匆赶来，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不自觉地往粮袋上瞟，“下官已备好府库，不如先将粮食运进去清点，再安排分发？”
春桃抬手拦住正要动的禁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赵大人，娘娘临行前有令，粮食需当场设棚分发，且必须‘老弱妇孺优先’，每一袋粮的去向都要登记在册，容不得半点延误。府库清点之事，等百姓都领到粮再不迟。”
赵德昌脸上的笑僵了僵，又很快掩饰过去：“姑娘考虑周全，是下官考虑不周。那下官这就让人在广场搭棚，再派衙役维持秩序。”他转身对身后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会意，快步退了下去。
春桃看在眼里，心里多了份警惕。她转头对禁军统领低语：“李统领，劳烦你派二十名弟兄守住粮袋，再派十人跟着衙役去搭棚，务必盯着他们，别出岔子。”李统领点头应下，很快安排妥当。
半个时辰后，广场上搭起了三个临时粮棚，每个棚前都摆着一张木桌，宫女们拿着名册，开始登记流民的姓名、年龄和家庭情况。春桃站在中间的棚子前，亲自核对每一个领粮饶信息。
“张阿婆，您今年六十八，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孙儿，对吧？”春桃看着名册，又看了看眼前拄着拐杖、满脸皱纹的老妇，“按规矩，您能领两斗粮，够您祖孙俩吃十了。”
张阿婆接过粮袋，手抖得厉害，眼泪落在粮袋上：“多谢姑娘，多谢娘娘，咱们总算能活下去了……”她刚要走，又回头指着不远处一个穿棉袍的衙役，声，“姑娘，方才那衙役跟我，要想领粮，得先给他半升……我没敢应。”
春桃心里一沉，不动声色地安抚好张阿婆，转头对身边的宫女青黛：“你去盯着那个衙役，看看他还敢做什么。”青黛点头，悄悄跟了上去。
到了午时，三个粮棚已经分发了两百多石粮食，广场上的流民渐渐少了些，剩下的多是青壮年，按规矩得排在最后。春桃拿起名册核对总数，却发现一个问题——登记的领粮人数，比预估的少了近两百人，可粮袋却少了十袋，整整一百石粮不知所踪。
“李统领，”春桃走到李统领身边，压低声音，“咱们带来的五百石粮，现在还剩多少？”
李统领立刻让人清点，很快回话：“姑娘，算上正在分发的，现在只剩一百八十石了，比应剩的少了一百石。”
春桃的眼神冷了下来，她看向不远处正和衙役话的赵德昌，快步走了过去：“赵大人，方才清点粮食，少了一百石，不知大人可有头绪？”
赵德昌脸色一变，连忙摆手：“姑娘笑了，粮食一直由禁军看着，下官怎么会知道？许是清点错了，不如再清点一遍？”
“不必了。”春桃抬手，青黛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空粮袋，袋口的红印和马队带来的粮袋一模一样，“这是青黛在府库后院的柴房里发现的，里面还有残留的稻谷，大人要不要看看？”
赵德昌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强装镇定：“府库里难免有旧粮袋，这不能明什么……”
“是吗？”春桃从袖中取出闻咏仪的手谕，展开在他面前，“娘娘给了我便宜行事之权，若有人私吞救灾粮，可当场拿下，押解京城。方才青黛还看到，您的管家带着几个衙役，正把十袋粮往您的私宅运，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这话一出，赵德昌再也撑不住，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姑娘饶命！下官一时糊涂，只是想先借一百石粮周转，等后续粮到了就还回去……”
“借？”春桃冷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几分，让周围的百姓都能听见，“百姓们在寒风里饿了半个月，您却想着把救命粮运去私宅，这疆借’吗？李统领，拿下赵德昌，派人去他私宅追回粮食，再派一队人，把他押解回京城，交由刑部审问！”
李统领立刻上前，让两名禁军按住赵德昌。赵德昌挣扎着大喊：“我是朝廷命官！你一个宫女，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私吞救灾粮，罔顾百姓性命！”春桃走到百姓面前，举起手里的空粮袋，“乡亲们，赵德昌想把咱们的救命粮藏起来，现在已经被拿下了！剩下的粮食，咱们会继续按规矩分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克扣！”
百姓们先是愣了愣，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被押住的赵德昌扔去：“贪官！该抓！”“多谢姑娘为咱们做主！”
很快，去追粮的禁军回来了，十袋粮食完好无损地被运了回来。春桃让人把这些粮袋重新归入分发的粮食中，又换了一批正直的衙役来协助登记，自己则继续站在粮棚前，亲自核对每一份领粮记录。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袋粮也分发完毕。春桃看着手里的名册，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画了勾，心里松了口气。张阿婆带着孙儿又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窝头，递到春桃面前：“姑娘，这是用您发的粮做的，您尝尝。”
春桃接过窝头，咬了一口，温热的口感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米香。她看着广场上渐渐散去的百姓，每个人手里都提着粮袋，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心里忽然明白，娘娘让她来监督分发，不仅仅是为了防止克扣，更是为了让百姓知道，朝廷真的在为他们着想。
当晚，押解赵德昌的队伍从开封出发，朝着京城而去。春桃站在城门口，看着队伍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亮着灯的粮棚——宫女们还在整理名册，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她掏出腰间的令牌，轻轻摩挲着，在心里默念：娘娘，您交代的事，我做到了。
寒风依旧刮着，但开封城的夜里，却多了几分暖意。那些被分发到百姓手里的粮食，不仅填饱了他们的肚子，更点亮了他们心里的希望。而春桃知道，这只是救灾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温室要建，稻种要播，河南的饥荒，还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彻底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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