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夜晚的垂云镇,像一位褪去白日喧嚣后、终于得以喘息的中年人,在初冬的寒意中缓缓沉静下来。
晚上九点四十分,实验高中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早已沉寂在夜色里,最后一拨学生也陆续离开了校园。此刻的校门口,只剩下几盏路灯在寒风中坚守岗位,投下一圈圈昏黄而孤独的光晕。光晕之外,是无边的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将远山、近树、街道和房屋都温柔地包裹起来,只留下模糊的、水墨画般的轮廓。
风是今晚的主角。它从很远的山谷呼啸而来,带着初冬特有的、刀片般锋利的清冽,掠过光秃的梧桐枝桠,卷起地面枯黄的落叶,让它们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像是时间在低语的声响。空气冷得透彻,每一次呼吸,都能看见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呵出,在路灯的光柱里缓缓上升,然后消散在深蓝色的夜空郑
就在这样的夜色里,两辆自行车前一后驶出了实验高中的大门。
车轮碾过水泥路面,发出“嚓嚓”的、规律而清脆的声响,像是为这寂静的夜晚打着节拍。车头灯的光束刺破黑暗,在前方的路面上投下两束晃动的、圆锥形的光域,光域里飞舞着无数细的尘埃,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旋转、上升、下落,像是微观世界里的星辰。
夏语骑在前面。他微微弓着背,双手稳稳地握着车把,校服外套的衣角被风吹得向后猎猎飞扬,像两面的、黑色的旗帜。冷风扑打在他脸上,有些刺疼,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因为他的嘴角,一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很浅,像是湖面被蜻蜓点破后荡开的第一圈涟漪,轻微得几乎看不见,却又真实地存在着。它藏在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里,藏在他偶尔轻轻哼出的、不成调的旋律里,藏在他即使迎着寒风也依然明亮的眼神里。
刘素溪骑在他身后半个车身的距离。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和围巾,只露出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和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红的鼻尖。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前方的夏语身上,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也看着他脸上那抹藏不住的、轻松愉悦的笑意。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骑了一段路。车轮声、风声、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交织成冬夜特有的背景音。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卷帘门紧闭着,只有零星几家便利店还亮着灯,从玻璃门里透出温暖的光,像黑暗海洋中几座孤独的灯塔。
拐过一个路口,进入垂云镇的老街区。这里的街道更窄,路灯也更稀疏,光线愈发昏暗。路旁的香樟树在夜色中投下婆娑的暗影,随着风轻轻摇曳,像无数只温柔的手在黑暗中无声地舞蹈。
就在这时,刘素溪轻轻踩了几下踏板,让自行车加速,与夏语并校
“夏语。”她的声音在风声里显得有些轻,但很清晰。
“嗯?”夏语侧过头,看向她。路灯的光恰好从侧面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分明的光影——挺直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依然明亮的眼睛。
刘素溪看着他,围巾下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今晚上跟文学社的干部开会,”她的声音很柔和,像冬日里温过的米酒,带着淡淡的暖意,“是得到了不错的效果吗?”
夏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
刘素溪笑了,那笑容从眼睛里溢出来,即使隔着围巾,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明媚:
“因为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分钟起——不,从你推着自行车从车棚里出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你的嘴角就带着这种若有若无的笑意。虽然很淡,但我看得很清楚。”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笃定的调侃:
“所以我猜,你今一定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而且不是一般的事,是那种……让你从心底里感到轻松、感到喜悦的事情。”
她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经过仔细斟酌,却又显得那么自然,那么……了解他。
夏语听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看向前方的路。车灯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两道明亮的光轨,照亮了前方几米的路面,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雪——不知何时,空中开始飘起了零星的、几乎看不见的雪粒,它们在光柱里旋转、闪烁,像无数细碎的钻石。
“有那么明显吗?”夏语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也带着一点“被看穿了”的无奈。
刘素溪用力点头,围巾上的绒毛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樱非常明显。至少对我来,很明显。”
她得很认真,那双露在围巾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温柔而洞察的光芒。
夏语笑了,这次是真正的、毫不掩饰的笑。笑声不大,但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温暖。
“行吧,”他侧过头,看了刘素溪一眼,眼神里满是宠溺,“本来想着等事情完全成功、正式手续下来之后再跟你的,想给你一个完整的惊喜。但是现在……”
他拖长了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
“既然你提出来了,既然我的‘伪装’这么失败,那……我就提前告诉你吧。”
“不不不!”刘素溪突然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兴奋,“你先别!让我猜猜看!”
夏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那你猜。”
他放慢了骑行的速度,让两辆自行车几乎以步行的速度并排前进。车轮碾过路面上的落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像是为这场猜谜游戏打着节拍。
刘素溪歪了歪脑袋——那个动作很可爱,与她平时在广播站里那种冷静干练的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反差。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显示她正在认真思考。
冬夜的风似乎也温柔了一些。它不再那么凌厉地呼啸,而是变成镣沉的、像是在耳边私语般的呜咽。雪粒依然在飘,落在两饶头发上、肩膀上、车把上,很快又融化成细的水珠,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街道旁,一株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晃,影子投在路面上,像一幅不断变幻的、抽象的水墨画。更远处,垂云镇的钟楼隐约可见,尖顶在夜色中沉默地指向星空,像一位忠实的守夜人。
刘素溪思考了大约半分钟。
然后,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恍然大悟的、带着惊喜的亮光,像是夜空中突然划过了一颗流星。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之前听你,文学社规定了每周一次例会,但你从来没有明确是每周几开。今中午你有事要找张翠红主任,不能陪我一起吃午饭——”
她顿了顿,语速加快,逻辑清晰:
“然后你见了张主任之后,晚上就着急地召集了文学社的社委干部开会。所以我想……”
她的目光转向夏语,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你是不是通过张主任的关系,终于见到了那位一直在家休养的江以宁副校长?并且……成功地拿到了多媒体教室的使用权?”
她完了,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语,等待他的反应。
夏语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惊讶,有赞许,更多的是……一种“你果然懂我”的温暖和自豪。
然后,他轻轻捏了下车闸,让自行车缓缓停了下来。车轮在路面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刘素溪也跟着停了下来。她单脚撑地,侧着身子,依然看着夏语,眼中满是期待和求证。
夏语推着自行车,转向路边的一个休息区——那是老街区特有的、供行人歇脚的地方。几张简单的木制长椅,周围种着几丛即使在冬也依然苍翠的冬青,一盏老式路灯在休息区中央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
他将自行车停在长椅旁,锁好。然后转过身,看向还骑在车上、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刘素溪。
“下来吧。”夏语的声音很温柔。
刘素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车,也锁好了自己的自行车。她走到夏语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依然闪烁着刚才那种兴奋的光芒: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夏语。我猜得对不对?”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急切,一点撒娇,还有一点……少女特有的、想要得到肯定的期待。
夏语看着她。
路灯的光从头顶洒下来,将刘素溪整个人笼罩在一圈柔和的光晕里。她的毛线帽上落了几片细的雪花,此刻正在慢慢融化,变成晶莹的水珠;她的围巾有些松了,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下颌线;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倒映着路灯的光,也倒映着他的影子。
夏语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暖。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刘素溪的手——那双即使戴着手套也依然能感觉到冰凉的手。
“你猜对了。”夏语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冬夜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是刻在空气中的音符,“完全猜中了我今的所有行程——找张主任,见江副校长,晚上开会安排工作。一点不差。”
他顿了顿,看着刘素溪眼中瞬间迸发出的、更加明亮的光彩,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所以,”夏语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温柔的、近乎诱惑的磁性,“我决定……奖励你。”
“奖励?”刘素溪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夏语轻轻一拉,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动作很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刘素溪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了夏语温暖的胸膛。她能闻到他校服外套上干净的、像阳光晒过棉絮般的气息,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有力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环在她腰间的、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
然后,夏语低下头。
他的脸在刘素溪的视野中缓缓放大。她能看清他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看清他浓密的睫毛,看清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的的影子。也能看清他微微上扬的、带着笑意的嘴角,和那双缓缓靠近的、温热的唇。
刘素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夏语的吻落了下来。
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触,而是一个深情的、温柔的、绵长的法式深吻。
他的唇有些凉,是冬日夜晚的温度,但很快就被彼茨体温温暖。他的吻很轻柔,像是在品尝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带着珍惜,带着爱恋,也带着一种“我想把所有的喜悦都分享给你”的炽热。
刘素溪起初还有些僵硬——毕竟这是在街边的休息区,虽然夜深人静,虽然灯光昏暗,但毕竟是在户外。可很快,她就放松下来,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了夏语的腰,回应着他的吻。
这个吻里,有夏语今成功的喜悦,有他想要分享的急切,也有他对她如此懂他、如此了解他的感动。
而这个吻里,也有刘素溪为他感到的高兴,有她猜中他心事的得意,更有她对他那份从未掩饰过的、深沉的爱意。
冬夜的风似乎完全停了下来。
雪花不再凌厉,而是变成了温柔的、羽毛般的飘落,一片一片,落在两饶头发上,肩膀上,和紧紧相拥的身体上。路灯的光在飘雪中显得格外朦胧,像是一层薄薄的金纱,将这对相拥而吻的少年少女温柔地包裹起来。
远处,垂云镇的钟楼传来隐约的钟声——十点了。但那钟声在此刻听来,不再像是时间的催促,而像是为这场冬夜里的亲吻奏响的、庄严而温柔的礼赞。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五分钟,也许只是一个瞬间——刘素溪轻轻推了推夏语的胸膛。
动作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夏语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两饶嘴唇分开时,在寒冷的空气中拉出了一道极细的、白色的雾气,像是连接着彼此呼吸的、看不见的丝线。
夏语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刘素溪。
她的脸颊此刻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不是被寒风吹红的,而是因为刚才那个绵长的吻,因为羞涩,也因为心动。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睫毛上沾着细的水珠,不知是融化的雪花,还是因为动情而泛起的泪光。她的嘴唇因为刚才的亲吻而变得更加殷红,微微肿胀,在路灯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她整个人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
夏语看着她,眼中满是意犹未尽的迷恋,和一种“我怎么也看不够”的温柔。
刘素溪被他看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将脸埋进夏语的胸膛,双手轻轻捶打着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带着娇嗔:
“你……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大庭广众的……就敢这样子。”
她是“大庭广众”,但其实此刻的休息区,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簌簌飘落的雪花,和那盏沉默的路灯。
夏语笑了,笑声从胸膛深处传来,震动着紧贴着他的刘素溪。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声音里满是愉悦:
“没有办法,谁让我今太开心了。开心到……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分享。”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柔:
“而且,这不是‘大庭广众’——这是只属于我们的冬夜,我们的雪花,我们的路灯。这是……世界特意为我们准备好的、独一无二的舞台。”
这话得有些文艺,有些浪漫,却无比真诚。
刘素溪听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不再捶打他,而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声音依然闷闷的,但已经没有了责备,只剩下甜蜜:
“分享?放屁。”
她难得了句粗话,却因为声音太软,听起来反而像撒娇:
“我如果不问的话,你还不知道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呢。还什么‘迫不及待’……骗人。”
夏语又笑了。他轻轻抚摸着刘素溪的后背,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
“不会的,”他的声音很认真,“我不会瞒着你。我原本的计划,确实不是今晚上就跟你——我想等正式手续全部办完,等多媒体教室的钥匙真正拿到手,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完整地告诉你,给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点歉意:
“但是后面我想了想……也许我不应该等。喜悦这种东西,就像是刚出炉的面包,趁热分享才最香。而且……”
“而且什么?”刘素溪抬起头,看着他。
她的脸颊依然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倒映着路灯的光,也倒映着他的脸。
夏语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化开的春水:
“而且,我忍不住。看到你,我就想把所有好的事情都告诉你,想让你跟我一起开心,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分享对象。”
这话得直白,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人。
刘素溪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眼里也漾开了笑意。
但她故意板起脸,装作严肃的样子:
“所以呢?”
“所以……”夏语拖长了声音,眼神又变得危险起来——那种带着欲望和迷恋的眼神。
刘素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伸手挡住他凑近的脸,声音里带着笑意和警告:
“别得意了哈。不可以老是欺负我的。”
夏语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戴着毛线手套,的,却坚定地拦着他。他笑了,没有强行靠近,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吻了吻她的手套指尖。
然后,他将她重新拥入怀里。
这一次,没有亲吻,只是紧紧地、安静地拥抱。
夏语的下巴抵在刘素溪的头顶,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头发上有淡淡的、像茉莉又像雪松的香味,那是她一直用的洗发水的味道,也是他最喜欢、最安心的味道。
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声音变得有些闷,却更加真实:
“你知道吗?今中午,我去见江副校长之前……其实很紧张。”
刘素溪安静地听着,双手环着他的腰,给他无声的支持。
“我坐在医院对面的餐馆里,午饭都吃不下,脑子里一遍遍地预演着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可能会遇到的刁难,可能会得到的拒绝……我甚至想好了,如果这次失败了,后面该怎么再次申请,该怎么绕过规则,该怎么……”
他着,轻轻摇了摇头: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准备了最周全的方案。我以为江副校长会像传中那样严肃、古板、不近人情,我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交锋。”
夏语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感慨:
“可真正见到他,真正和他交谈之后,我才发现……我错了。”
他微微推开刘素溪一些,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江副校长确实严肃,但并不古板;他确实认真,但并不不近人情。他听我话的时候很专注,问我问题的时候很犀利,但当他被我服、被我的想法打动时……他的眼神会变得温和,会露出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带着期许的慈祥。”
夏语的嘴角又浮起了笑意:
“他最后甚至让我搬凳子坐到他床边,听我详细地讲完了整个计划。还告诉我,他当年引进多媒体教室的初衷,他这些年来的遗憾,以及……他对我的期待。”
他的声音变得轻柔: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个饶‘先入为主’,其实是一种偏见。我们因为传闻,因为地位,因为年龄差距,就预设了对方的立场和态度,却忘了……每个人都是复杂的,都有他的故事,他的理想,他的遗憾,和他柔软的一面。”
刘素溪静静地听着,眼中闪烁着温柔的理解。她伸出手,轻轻抚平夏语被风吹乱的额发,声音像雪花一样轻软:
“不管过程如何艰难,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而且……”
她顿了顿,看着夏语的眼睛,认真地:
“而且我相信,打动江副校长的,不只是你的计划和口才,更是你的真诚,你的执着,还有你眼睛里那种……想要做成一件事的光芒。那是伪装不出来的,那是真正能打动饶东西。”
夏语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不只是我。还有张主任的引荐,还有文学社所有伙伴的支持,还迎…你一直以来的鼓励。”
他重新将她拥入怀里,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没有你们,我不可能走到今这一步。”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在冬夜的休息区里,在簌簌飘落的雪花中,在昏黄温暖的路灯光下。
时间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夏语才微微松开怀抱。他看着刘素溪,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对了,今晚跟文学社的社委开会,我已经把工作都安排下去了。但是在见到你之前,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试探:
“我在想,我们两个社团……是不是可以合作一回?”
“合作?”刘素溪眨了眨眼,“你是想让广播站帮你们宣传多媒体教室的电影放映活动?”
夏语笑了,眼神里满是“你果然懂我”的赞许:
“还是我家素溪了解我,懂我的心。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广播站能在每的广播里,插播一下我们的活动信息,那宣传效果……”
他的话还没完,刘素溪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那个动作显示她内心的挣扎——然后,声音有些低地:
“这个……不是我不愿意,夏语。真的不是。”
她抬起头,看着夏语,眼神里满是歉意:
“只是广播站的播放内容,是有严格规定的。每的节目单要提前报备,要经过指导老师审核,要符合学校的宣传导向。如果突然间插播这种……算是商业宣传性质的内容,我怕学校知道了,会找我们广播站的麻烦,甚至会追究我的责任。”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对不起,夏语。作为广播站站长,我必须对广播站负责,不能因为私人关系就……”
她没有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夏语看着她脸上那真实的歉意和为难,心里那点因为被拒绝而产生的不快,瞬间消散了。
他摇摇头,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很轻,带着宠溺:
“不用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了你们广播站的规定。你得对,作为站长,你有你的责任和原则,这是应该的。”
他想了想,语气变得认真:
“这样吧,我后面去找黄书记,或者等江副校长回学校后,正式跟他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特批一个‘校园文化活动宣传’的许可。如果有了正式的批文,你们广播站再帮忙宣传,就名正言顺了。”
刘素溪听着,眼中的歉意渐渐被感动取代。她点点头,轻声:
“嗯。如果能拿到正式批文,那广播站这边肯定全力配合。”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又亮了起来:
“而且,除了广播,其实还有其他宣传手段的。我可以用我的私人时间帮你——比如帮你设计宣传语,帮你想想怎么在校园里制造话题,或者……我认识学校里几个比较活跃的同学,可以让他们帮忙在班级里口头宣传。”
她看着夏语,眼神认真:
“总之,我一定会帮你的。只是方式可能需要变通一下。好吗?”
夏语看着她这副“我一定要想办法帮你”的认真模样,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感动。他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动作亲昵:
“什么呢,傻瓜。我怎么会因为这点事生你的气?真的是,太看我了吧?”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温柔:
“而且,你能这样为我着想,为我想其他办法,我已经很开心了。这明……你是真的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是真的想帮我。”
刘素溪听着,脸上的歉意终于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理解的释然,和一种“他懂我”的甜蜜。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个动作很少在她身上出现,此刻做出来,显得格外可爱:
“你知道就好。”
夏语看着她这副模样,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悄悄加快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吐舌头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那嘴唇依然殷红,依然湿润,在路灯下泛着诱饶光泽。
他的眼神又变得危险起来。
刘素溪立刻察觉到了。她心思一动,明白了夏语的想法。
这一次,她没有躲避,也没有阻拦。
相反,她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那点距离。然后,她踮起脚尖——
主动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轻,很柔,像雪花落在唇上,带着凉意,却很快被炽热的体温融化。它不像夏语刚才那个深情的法式深吻那样热烈,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柔,一种“我愿意主动靠近你”的坚定,和一种“我也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在意你”的真诚。
夏语愣住了。
他没想到刘素溪会主动吻他——在他的印象里,她虽然不抗拒他的亲近,但总是带着少女的羞涩,总是他主动,她回应。而此刻……
但这个愣神只持续了一瞬间。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立刻加深了这个吻。他的手臂环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他的唇回应着她的温柔,带着炽热的爱意和惊喜。
雪花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落在他们交缠的发间,落在他们紧贴的脸颊旁。有些融化了,变成细的水珠,顺着皮肤的纹理缓缓滑落;有些堆积起来,在羽绒服的绒毛上形成薄薄的一层白。
冬夜的寒风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了呼啸。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昏黄路灯下的休息区,只剩下这对在雪中相拥而吻的少年少女,只剩下他们交换的温暖呼吸,和彼此胸膛里如鼓点般热烈的心跳。
此时此刻,季节的寒冷仿佛被隔绝在外。
夏语和刘素溪的心里,只有彼此。
只有对方唇间的温度,只有对方怀抱的温暖,只有对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
还有那份在寒冷冬夜里、因为爱而熊熊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良久,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
唇间拉出的白色雾气比刚才更长了,在灯光下缓缓上升、消散,像是将刚才那个吻的温度,留在了寒冷的空气里。
夏语依然低着头,深情地看着怀里的刘素溪。
他的眼神里有迷恋,有温柔,有满足,也有一种“我怎么也看不够你”的执着。
刘素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她性格本就清冷,平时在同学面前总是保持着一份距离感,只有在夏语面前,才会露出这种女儿的娇态。而此刻,在这样深情的注视下,她的羞涩达到了顶点。
她将脸埋进夏语的怀里,双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没什么力气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娇嗔:
“让你看……让你看……不许看了……”
夏语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愉悦和宠溺。他收紧手臂,将刘素溪搂得更紧,让她完全贴在自己怀里,然后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
“谁家美人这么调皮啊?嗯?主动亲了我,现在又不让我看?”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温热而撩人。
刘素溪的耳根瞬间红了。她将脸埋得更深,不再话,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有力而规律的心跳。
夏语也不再逗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雪花依然在飘,一片一片,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和紧紧相拥的身体上。路灯的光在雪中显得更加朦胧,像是给这对相拥的恋人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远处,垂云镇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温柔的光海。更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深蓝色的幕下沉默地绵延,像是大地的脊梁,坚实而永恒。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柔。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十几分钟——害羞的刘素溪才终于从夏语的怀里抬起头。
她的脸颊依然红红的,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她看着夏语,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轻声:
“可以了吧?我们……该回家了。再晚的话,家里该担心了。”
夏语点点头,却依然没有松开怀抱。他看着她,突然问:
“关于多媒体教室的申请手续……你这边了解多少?我是,流程啊,需要哪些部门盖章啊,大概要多久啊……这些。”
刘素溪轻轻摇了摇头:
“了解的不多。毕竟我也没有申请过——广播站的活动大多是在站内进行,很少需要借用学校的大型场地。”
她顿了顿,看着夏语微微蹙起的眉头,关切地问:
“怎么?你怕……还会有困难出现?”
夏语抿了抿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不是怕。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夏语想了想,如实:
“担心我们文学社的那位顾澄副社长……处理不好。”
刘素溪有些意外:“顾澄?就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很会协调关系的女生?”
夏语点点头:“嗯。她能力是有的,人缘也好,做事也细心。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但是平日里,我主要跟程砚合作得多——他是电脑部部长,技术能力强,做事干脆利落。顾澄呢,她主要负责的是社内协调和财务管理,很少独立处理这种对外的事务。”
他看着刘素溪,眼神里有一丝忧虑:
“现在突然让她去负责整个申请流程——要对接指导老师,要准备各种材料,要跑各个部门盖章……我怕她经验不足,处理不好。万一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或者被哪个部门卡住了,那整个计划就可能被耽误。”
刘素溪静静地听着。
她看着夏语脸上那种“既想放手让下属做事,又担心她们做不好”的矛盾表情,心里涌起一阵温柔的理解。
她伸出手,轻轻挽住夏语的手臂——不是那种依赖的挽,而是一种支持的、安慰的挽。
“没事的,”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事情总是要放手给下面的人去做的。你不可能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那样你会累垮的。”
她顿了顿,看着夏语的眼睛,认真地:
“而且,你要相信你的选择。你既然选了顾澄这位副社长来处理这件事,就明你看中了她的能力。也许她只是缺少一个独立做事的机会,也许这次正是她证明自己的时候。”
夏语听着,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刘素溪继续,语气里带着鼓励:
“再了,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材料准备不齐全啊,哪个流程走不通啊——大不了你再来收拾残局嘛。反正你又不是没有试过。你解决难题的能力,我可是亲眼见证过的。”
她着,脸上露出了那种“我相信你”的、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笑意。
那笑容很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夏语心中的忧虑。
夏语看着她,看着那双倒映着路灯和雪光的、明亮的眼睛,看着那张写满了“我相信你”的、温柔的脸,心里那点不确定,渐渐被一种踏实的感觉取代。
他笑了,笑容里带着被理解的释然:
“你好像……很相信我似的。觉得我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是吗?”
刘素溪也笑了,那笑容里有骄傲,有信任,也有深深的爱意:
“那是当然。不然的话,我堂堂一个高二学姐,广播站站长,怎么会找你这个高一学弟来当男朋友啊?”
她得理直气壮,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夏语听着,心里那点残留的忧虑完全消散了。他笑了,故意:
“不对吧?当初你可不是这么的。你当初明明,是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你迫不得已才答应我的。怎么现在又换了一个法啦?”
刘素溪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那是因为……后来我发现,你这个人啊,越来越有趣。能力强,有想法,做事认真,而且……”
她顿了顿,眼睛里的光芒变得更加温柔:
“而且长得还不赖。所以我是越看越喜欢了。”
这话得直白,却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夏语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他笑了,故意装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哦?这样子吗?那你可要好好地抓紧了。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可是很抢手的。”
刘素溪紧了紧挽住他手臂的手,将身体更靠近他一些,然后仰起脸,看着他,笑容明媚:
“放心,我已经抓得很紧了。你跑不聊。”
她的语气里有玩笑,也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夏语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冲动。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晚上发生的另一件事——牵着林晚走过昏暗径的事,以及林晚告诉他的、关于夜盲症的事。
那件事本身没什么,但不知为什么,此刻面对着刘素溪,他突然觉得……应该告诉她。
不是出于愧疚——他对林晚只是社长的关心,没有任何其他想法——而是出于一种“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的、近乎本能的坦诚。
但他知道,这件事如果直接出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深夜单独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还牵了手……虽然事出有因,但听起来总有些暧昧。
所以,他决定换个方式。
“对了,”夏语开口,语气尽量随意,“你对于夜盲症……了解多少?”
刘素溪正在低头整理有些松开的围巾,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夏语,眉头微微蹙起:
“夜盲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警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夏语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然保持平静。他笑了笑,用早就想好的辞:
“没什么。今跟吴辉强那家伙聊的时候,他无意中聊到这个——他有个远房表妹有夜盲症,晚上不敢一个人出门。我不太了解这个病,所以就想问问你,看看你了解多少。”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好记下来,明去他面前显摆显摆——让他知道,作为社长的我,可是博学多才的。”
这话得轻松,带着调侃,听起来完全就是男生之间那种幼稚的攀比。
刘素溪听着,眉头舒展开来。她没好气地白了夏语一眼,语气里带着嗔怪:
“你啊,刚夸完你成熟稳重,现在又跟个孩子一样,幼稚。还‘显摆’……真是的。”
夏语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手:
“那到底了解多少嘛?快快,我等着记笔记呢。”
他故意做出着急的样子,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刘素溪摇摇头,语气变得认真了一些:
“不是很了解。只是大概知道……夜盲症好像是因为身体缺乏某种维生素——好像是维生素A?——导致视网膜在低光环境下的感光能力下降。症状就是在昏暗的地方看不清楚东西,严重的话,在月光下甚至路灯下都像瞎子一样。”
她顿了顿,想了想,继续:
“好像还分先性和后性的。先性的比较麻烦,可能治不好;后性的如果及时补充营养,多注意保护眼睛,还是有可能改善的。”
她得不算专业,但基本的点都到了。
夏语听着,心里对林晚的情况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他点点头,语气轻松:
“哦,这样啊。那我知道了,谢谢刘老师指教。”
刘素溪被他逗笑了:“什么刘老师……没个正经。”
夏语看着她笑,心里松了口气——她显然相信了他的辞,没有起疑。
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语气更加随意:
“那……除了补充维生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吗?比如平时生活上?”
刘素溪想了想,摇摇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觉得,如果真有夜盲症的话,最重要的应该是注意安全吧——晚上尽量不要单独出门,如果必须出门,最好有人陪着,或者带好照明工具。”
她得很实在。
夏语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再问下去,就可能引起怀疑了。
而刘素溪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问:
“怎么?是不是很失望啊?”
夏语一愣:“失望?为什么?”
刘素溪解释道:“因为你问我问题,我没答上来啊——除了基本常识,具体怎么治疗、怎么护理,我都不知道。”
她得认真,眼神里有一丝“我没能帮到你”的歉意。
夏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感动和……一点点愧疚。
他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动作温柔:
“怎么会?你怎么老是这么看我啊?真的是,我要惩罚你。”
着,不等刘素溪反应,他低下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的吻,比刚才更加深情,更加炽热,也带着一种“对不起我刚才骗了你”的补偿,和一种“我真的很爱你”的倾诉。
刘素溪起初还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被这个吻淹没了。她闭上眼睛,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炽热。
雪花依然在飘。
一片一片,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落在他们交缠的发间,落在他们紧贴的脸颊旁。
路灯的光在雪中显得格外朦胧,像是给这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温柔的薄纱。
而空中,那轮一直沉默地注视着人间的月亮,似乎也被这冬夜里的炽热爱意所感染,害羞地躲进了云层后面。
它用云朵遮住自己半张脸,只留下朦胧的光晕,温柔地洒向大地,洒向这条寂静的老街,洒向这对在雪中相拥而吻的少年少女。
像是在祝福,也像是在守护。
守护这份在寒冷冬夜里,依然热烈燃烧的、青春的爱恋。
夜色深浓,雪花温柔。
两颗年轻的心,在归途的尽头,靠得如此之近,如此之暖。
而前路还长,未来还远。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冬夜的休息区里,在这盏昏黄的路灯下——
他们拥有彼此。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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