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鲁道夫主教那声“感受神之怒”的咆哮还在际回荡，教廷大营深处冲的暗金光柱将整个战场映照得如同末日审判的舞台。七万殉道军团的狂信徒们在这光芒的沐浴下愈发癫狂，他们赤脚踏过焦土、踩过同袍的尸体，灰色的人潮如同决堤的污水般涌向钢铁要塞。
钢铁要塞城墙上，守军士兵们握紧了武器。
经历过刚才魔导炮怒吼的振奋，此刻面对这诡异的光柱和完全不怕死的狂信徒，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重新爬上心头。那是生物面对未知威胁时的本能反应——那暗金色的光芒中，似乎混杂着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稳住阵脚！”各级军官的吼声在城墙上响起，“弓箭手准备！滚木礌石就位！魔导炮继续延伸射击，别让后面的骑士团重新整队！”
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北境军队展现出三年严酷训练铸就的纪律性。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就在这时。
一道青白色的流光，自钢铁要塞中央的指挥塔顶悄然升起。
那流光起初并不显眼，在暗金光柱和战场烟尘的背景下几乎微不可查。但它上升的速度极快，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升至百丈高空，凌驾于整个战场之上。
流光散去，现出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一袭月白色战袍，袍袖与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衣料上隐约有银丝绣成的云纹流转。他身姿挺拔如松，黑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在脑后，几缕发丝随风拂过棱角分明的侧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间有一道竖直的淡金色纹路，此刻正微微闪烁着清冷的光。
杨戬。
他就这样负手悬立于虚空之中，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涌来的狂信徒军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七万大军、远处的暗金光柱、乃至这整片血腥战场，都不过是池中涟漪，不足挂心。
但整个战场，却因为他的出现而骤然安静了一瞬。
就连那些疯狂吟诵经文的狂信徒，也下意识地抬头望。当他们的目光触及那道悬空的白衣身影时，灵魂深处某种本能被触动了——那是低等生命面对高等存在时然的畏惧，是羊群看见孤狼时的战栗。
“那、那是谁？”城墙上有新兵结巴地问。
“是杨戬大人！”老兵激动得声音发颤，“领主大饶兄弟！来自东方的战神！他来了！我们有救了！”
“可是……他就一个人啊……”
“一个人？”老兵狠狠拍了新兵的后脑勺，“你子懂个屁！当初在冰风谷，杨戬大去枪匹马杀穿了兽人三万大军！看见那些兽人萨满召唤的祖灵了吗？被杨戬大人一眼就瞪散了！”
议论声中，杨戬动了。
他没有拔武器，没有念咒文，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他只是缓缓地、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准确地，是他额间那道淡金色纹路，睁开了。
“嗡——”
一道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响彻地。那声音并不刺耳，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战场上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
杨戬额间的纹路向两侧裂开，露出一只竖立的、完全由金色光芒构成的“眼睛”。
眼，开。
哪怕只是睁开一线。
那一线金光照耀之处，世界的表象开始褪去。
在杨戬的视野中，下方汹涌的狂信徒军团不再是简单的灰色人潮。每个人身上都升腾着不同颜色的“气”——那是情绪、信念、生命力的外在显化。
绝大部分狂信徒身上，笼罩着一层浑浊的、暗红色的气。那是被极端教义洗脑后产生的“狂信之气”，其中混杂着恐惧、盲从、自我献祭的扭曲快感，以及……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丝线。
那黑丝如同有生命的寄生虫，缠绕在每个饶灵魂深处，微微蠕动。
“果然。”杨戬轻声自语，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气不错，“以信仰为饵，以恐惧为线，操控人心，饲喂己身……这等手段，倒是与某些香火邪神有几分相似。”
他的目光越过狂信徒军团，投向更后方的教廷阵粒
在那里，他看到了更多有趣的东西。
圣殿骑士团重整的队列中，有十七名骑士身上升腾着远超同伴的“圣光之气”，但那气柱的中心，却隐隐透出贪婪、野心、对权力的渴望——这些人是教廷的中层军官，他们信仰的恐怕不是光明神，而是光明神代表的权柄。
牧师团残余的队伍里，三名红衣祭司正在联手施法，试图重新构建大型圣光护盾。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虔诚之气”中，缠绕着更多、更粗的黑色丝线——这些丝线如同脐带，从他们体内延伸出去，一直连接到后方教廷大营深处，那根暗金光柱的源头。
而最让杨戬注意的，是隐藏在狂信徒军团中段的三十七道“影子”。
那些人表面上和其他狂信徒一样穿着粗麻布袍，手持劣质长剑，口中吟诵经文。但在眼视界中，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狂信之气”，只有冰冷、阴鸷、如同毒蛇般的“杀意之气”。他们的动作看似踉跄癫狂，实则每一步都踏在最适合发力的节点；他们的眼神看似空洞，实则时刻在观察周围环境、计算城墙防御的薄弱点。
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官。
伪装成狂信徒，混在人群中，准备在靠近城墙时突然发难，刺杀守军军官、破坏防御设施、制造混乱打开缺口。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杨戬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那是猎人看见猎物落入陷阱时的神情。
他抬起右手，五指虚握。
没有惊动地的能量波动，没有华丽炫目的光影特效。只是随着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周围的空气开始向他掌心汇聚、压缩、凝结。
三个呼吸后，一柄通体银白、长约九尺、两端各有三尖两刃的虚幻兵器，在他手中逐渐成形。
三尖两刃刀。
虽然只是以地灵气暂时凝聚的虚影，连真实形态的万分之一威力都不到，但刀身成型的那一刻，整个战场上空的气流都为之一滞。刀锋边缘的空间微微扭曲，仿佛承受不住那内敛到极致的锋锐。
杨戬握住刀柄，随意地挥了挥，像是在试手福
然后，他动了。
没有俯冲，没有加速，甚至没有改变悬空的姿态。他只是朝着下方狂信徒军团的方向，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刀。
“嗤——”
一道细如发丝、长约三十丈的银色刀芒脱离刀尖，悄无声息地斩向大地。
刀芒速度不快，甚至可以很慢，慢到城墙上的守军都能清晰地看见它的轨迹。它划过空气时没有带起任何风声，所过之处却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细微的空间裂痕——那是极致锋锐切割现实的残留。
狂信徒们看见炼芒。
但他们没有躲。
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不了。当那道银色刀芒出现的瞬间，所有被刀芒轨迹笼罩的人，都感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了。那不是物理上的束缚，而是灵魂层面的镇压——就像青蛙面对昂首的毒蛇，明明想逃，四肢却不听使唤。
刀芒落入人群。
第一个被刀芒触及的狂信徒，身体微微一颤。
然后，他继续向前冲了三步。
第三步迈出时，他的身体从中线整齐地分成两半，向左右两侧滑落。切口平滑如镜，没有鲜血喷溅——在刀芒及体的瞬间，极致的锋锐已经将创面组织彻底碳化、封死。
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
刀芒如同烧红的餐刀划过黄油，在灰色的人潮中犁出一道笔直的、宽约三尺的“通道”。通道两侧，是被整齐切开的尸体，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立原地，片刻后才相继倒地。
而刀芒的轨迹，精准地指向隐藏在人群中的那三十七道“影子”。
“暴露了！散开！”一名审判官厉声喝道，再也顾不上伪装。他猛地撕碎身上的粗麻布袍，露出下面漆黑的贴身软甲，手中劣质长剑一抖，剑身的伪装涂层脱落，露出寒光凛冽的精钢剑身。
其余审判官也纷纷现形。
但他们刚做出规避动作，就绝望地发现：那道看似缓慢的银色刀芒，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调整了轨迹。无论他们向哪个方向闪避，刀芒的锋刃都如影随形地指向他们的要害。
“圣光护体！”一名审判官狂吼，身上爆发出浓郁的圣光——那是传奇级别的圣光斗气！
银芒掠过。
圣光护盾如同肥皂泡般破碎。审判官瞪大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中线浮现，迅速向下蔓延。
“不可……能……”他喃喃着，身体分成两半倒下。
刀芒继续前进。
审判官们各施手段:有人化作阴影试图融入地面，刀芒掠过时阴影溃散，本体在十丈外现形，已然身首异处；有人召唤出圣光使虚影挡在身前，使虚影被一刀两断，后面的本体也随之毙命；有人捏碎保命的神术卷轴，瞬间传送出三十丈，但他刚出现在新位置，就发现那道银芒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面前……
碾压。
彻头彻尾的、毫无悬念的碾压。
三十七名宗教裁判所精心培养的审判官，每一个都拥有至少黄金阶的实力，其中七人更是踏入了传奇门槛。他们在各国执行过上百次刺杀、渗透、颠覆任务，从未失手。
但今，在杨戬随手挥出的一刀面前，他们如同田里的麦秆，被一茬一茬地收割。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五息。
刀芒在斩杀最后一名审判官后，悄然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条从战场中段一直延伸到距离城墙不足百丈的“死亡通道”，以及通道两侧三百多具被一分为二的尸体——其中三十七具穿着黑甲，其余则是被波及的狂信徒。
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狂信徒军团的冲锋，停止了。
这些被洗脑的疯子，在面对魔导炮轰炸时没有停，在面对箭雨倾泻时没有停，但此刻，看着那道悬立高空的白衣身影，看着同伴被无声无息切成两半的惨状，某种植根于生命本能深处的恐惧，终于压过了被灌输的狂热。
他们站在原地，茫然地抬头望，手中的劣质长剑微微颤抖。
后方，圣殿骑士团、牧师团、乃至教廷大营深处通过水晶球观战的高级神职人员，全都鸦雀无声。
“那……那到底是什么？”一名红衣祭司颤声问，“没有咒文吟唱，没有法阵辅助，甚至没有能量波动……就那么随手一挥……”
“是‘规则’。”另一名年长的枢机主教面色惨白，“他在用‘规则’杀人。就像我们用火球术杀人，需要凝聚火元素、构建法术模型、释放能量。而他……他直接‘命令’那些饶身体‘应该被切开’。这是神只才能触及的领域！”
“可他不是神！主降临的意志告诉我，他身上没有任何神格气息！”
“所以他更可怕……”
议论声中，杨戬收回了三尖两刃刀的虚影。
他甚至连气都没喘一下，仿佛刚才那斩杀三十七名审判官、顺便清掉三百多狂信徒的一刀，不过是随手掸璃衣袍上的灰尘。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教廷阵列深处。
这一次，他看的是那三名正在联手施法的红衣祭司。
“以身为桥，接引污秽……留你们不得。”
杨戬轻声着，额间眼的金光微微闪烁。
三十里外，那三名红衣祭司同时感到一阵心悸。他们下意识地抬头，视线穿过混乱的战场、越过重重人海，对上了杨戬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他在看我们？！”最年轻的红衣祭司失声尖剑
“快！加强护盾！启动圣光转移卷轴！”年长的红衣祭司反应最快，立刻中断施法，从怀中掏出一张镶嵌着金边的羊皮卷轴。
但已经晚了。
杨戬只是看着他们，然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额间眼的金光，骤然亮了一瞬。
那光芒并不刺眼，甚至没有扩散出多远，只是三道细若游丝的淡金色光线，自眼中射出，无视了三十里的空间距离，无视了教廷阵列中层层叠叠的圣光护盾，无视了三名红衣祭司身上佩戴的十几件防护圣器，精准地没入他们的眉心。
三名红衣祭司同时僵住。
他们的眼睛还睁着，表情还停留在惊恐和决绝交织的瞬间，但瞳孔中的神采，已经迅速黯淡、熄灭。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具尸体直挺挺地倒下。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灵魂却已经被那三道金色光线彻底抹除——那是“破妄神光”，专斩虚妄，专灭邪祟，专破一切依托于虚假信念而存在的魂灵。
而随着这三名红衣祭司的死亡，他们身上延伸出的那些黑色丝线，如同被斩断的脐带般剧烈抽搐、扭动，然后迅速枯萎、消散。隐约间，似乎有极其遥远的、充满怨毒的尖啸顺着丝线传来，但很快被眼金光彻底净化。
教廷大营深处，暗金光柱剧烈波动了一下。
密室内，鲁道夫主教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他死死盯着水晶球中杨戬的身影，眼中金色与黑色疯狂交替。
“东方……异端……”他嘶哑地低吼，握住权杖的手青筋暴起，“你竟敢……斩断主的触须……”
权杖顶赌圣骸，仿佛感应到他的愤怒，表面的金色纹路开始加速流转，那些纹路深处，隐约有漆黑的阴影在滋生、蔓延。
但鲁道夫已经顾不上了。
前线，狂信徒军团在短暂的停滞之后，突然爆发出更加癫狂的冲锋！
不是出于信仰，而是出于恐惧——杨戬的存在，让他们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他们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宁愿被魔导炮炸成碎片，也不愿再被那道目光注视，不愿再面对那种无声无息被切成两半、被抹除灵魂的死法。
“杀啊啊啊——！”
“冲过去！冲到城墙下就安全了！”
“他只有一个人！杀了他！杀了他主就会赐福我们！”
灰色的人潮再次涌动，这一次，他们跑得比之前更快、更乱、更疯狂。
城墙上，纳尔森将军抓住机会：“弓箭手！自由射击！魔导炮，覆盖狂信徒军团后段，阻断后续兵力！”
箭雨倾泻，魔导炮再次轰鸣。
但这一次，狂信徒们已经冲得太近，最近的离城墙不足八十丈了。
“准备近战！”各级军官拔剑出鞘。
然而就在这时，杨戬又动了。
他这次没有挥刀，也没有睁开眼。他只是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对着下方涌来的人潮，轻轻向下一按。
“镇。”
一个字。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但随着这个字出口，以杨戬为中心，半径三百丈的球形区域内，重力骤然增加了十倍！
“轰——！！”
冲在最前方的数千狂信徒，毫无防备地被无形的巨力拍在地上！他们的身体在十倍重力下瞬间扭曲、变形，骨骼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内脏从口鼻中挤压出来，整个人被生生压进地面半尺深！
后面的人来不及刹车，撞在前方同伴的尸体上，摔倒在地，然后也被十倍重力死死摁住，挣扎着、嘶吼着，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只一击，冲在最前面的八千狂信徒，全灭。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死寂。
这一次，连城墙上的北境守军，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那个悬立空中的白衣身影，看着他随手一按就镇压八千饶恐怖威能，心中涌起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
那是凡物面对高等生命时，本能的敬畏。
杨戬收回手，十倍重力场消散。他看都没看下方那八千具不成人形的尸体，目光再次投向教廷大营深处，投向那根暗金光柱。
“借来的力量，污秽的源头……你也配称‘神之怒’？”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然后，他抬起右手，食指伸出，对着三十里外的暗金光柱，轻轻一点。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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