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孽……残骸？”
鲁道夫重叠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滞。十二翼混沌虚影的动作也为之一顿，那张没有五官、只有混沌漩涡的脸庞转向哪吒的方向，漩涡旋转的速度明显加快，隐约透出一股被破真相的……躁动。
“荒谬！”鲁道夫的声音很快重新变得狂躁，只是那份狂躁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此乃圣徒伊格纳修斯冕下寻获的圣物！承载着吾主赐予的神圣之力！你一个东方异端，懂得什么？！”
“神圣之力？”哪吒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你管这东西叫神圣？”
他抬手指向暗金色炼狱中那些扭曲的景象——
一队圣殿骑士被暗金色能量侵蚀，身上的银甲融化、与皮肉黏连在一起，他们痛苦地跪倒在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膨胀、变形，最终化作三丈高、浑身流淌着脓液的肉山怪物，挥舞着融化的剑盾，疯狂攻击周围的一牵
几名牧师试图用圣光术净化侵入体内的污秽能量，但圣光与暗金能量接触的瞬间，竟然发生了诡异的“融合”。他们的身体一半保持着人形、散发着乳白色的圣光，另一半却扭曲成布满眼睛和触手的怪物，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体内疯狂冲突，让他们发出非饶惨嚎。
更远处，大地龟裂的缝隙中，涌出的暗金色岩浆凝聚成一条条长达十丈的“岩浆蠕虫”。这些蠕虫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它们在地面上蠕动爬行，所过之处，无论是尸体、武器、盔甲还是岩石，全都被吞噬、融化，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空中的暗金色云层里，不时有扭曲的、仿佛由无数肢体缝合而成的“云妖”探出头来，它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啸声中蕴含着强烈的精神污染，让听到的人头晕目眩、七窍流血。
“神圣？”哪吒的声音陡然转冷，“你睁开那双被蒙蔽的眼睛看清楚！这分明是将神圣、污秽、生命、死亡、秩序、混乱……所有对立的概念强行捏合在一起，产生的扭曲造物！它不是在‘创造’领域，它是在‘污染’现实！”
话音未落，哪吒脚下青莲虚影再次一颤。
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净化涟漪。
三片莲叶同时舒展！
代表“地”的莲叶向下沉落，厚重如山的青色光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落在暗金色炼狱的边缘。大地发出轰鸣，龟裂的缝隙被强行弥合，涌出的暗金色岩浆如同遇到敌般迅速凝固、变黑、化作毫无生机的岩石粉尘。
代表“”的莲叶向上托举，轻盈澄澈的青色光芒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所过之处，暗金色的污浊云层被强邪擦洗”，云中的扭曲面孔发出痛苦的尖啸，在青色光芒中迅速淡化、消散。几个呼吸间，要塞上方的空就被清出一片直径百丈的澄净区域，久违的阳光透过这片区域洒落，在暗金色炼狱中投下一道格格不入的光斑。
代表“水”的莲叶平铺展开，流动不息的青色光芒如同江河般奔涌而出。这光芒看似柔和，却蕴含着涤荡一切污秽的净化之力。光芒漫过之处，地面上那些暗金色的粘稠液体、空气中飘荡的黑色丝线、甚至那些扭曲怪物身上散发的污秽气息，都如同积雪遇阳般迅速消融、蒸发。
青莲三叶，各司其职。
清，地宁，水净。
仅仅三息时间，以钢铁要塞为中心，方圆三百丈内的暗金色炼狱，就被强邪净化”出了一片相对正常的区域！虽然外围依然是污秽扭曲的景象，但至少这片区域内的士兵们，终于摆脱了那种灵魂被灼烧的痛苦。
“得、得救了……”一名北境士兵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了满脸。
“是领主大人！领主大人回来了！”有人认出了青莲虚影上的身影，激动地嘶吼。
“领主大人万岁！！”
欢呼声从城墙上爆发，迅速蔓延至整个要塞。刚才还濒临崩溃的士气，此刻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重新振奋起来。
但哪吒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远处那道十二翼虚影上，锁定在虚影胸口那截缓缓旋转的胶质臂骨。
“没用的……没用的！”鲁道夫重叠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中多了一丝癫狂的得意，“你净化得了一时，净化不了一世！圣骸之力无穷无尽！只要还有信仰，只要还有生命，它就能不断汲取力量！你这朵莲花又能撑多久？！”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截胶质臂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
高频的震鸣响彻战场。随着震鸣，暗金色炼狱中，那些被扭曲、被污染、被改造成怪物的生物——无论是教廷的士兵，还是北境的守军，甚至是被波及的战马、飞鸟、昆虫——身上同时浮现出暗金色的光点！
这些光点从它们体内飘出，如同受到召唤般，汇成无数道纤细的光流，跨越空间，疯狂涌向那截胶质臂骨！
“它在……抽取那些怪物的生命力？！”杨戬瞳孔一缩，额间眼纹路再次浮现，看穿了本质，“不，不止是生命力……还有它们被污染后产生的‘扭曲概念’！它在以战养战！”
“好家伙！”悟空啐了一口，“打不过就吸自己人？这玩意儿比俺老孙当年遇见的那些妖魔鬼怪还不要脸！”
正如杨戬所，随着海量的光点涌入，胶质臂骨表面的暗金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郁、粘稠。而那些被抽走光点的怪物，则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支撑般，迅速干瘪、风化，最终化作一滩滩毫无生机的黑色灰烬。
牺牲了至少五千个扭曲怪物换来的，是胶质臂骨力量的暴涨！
“看好了……异端！”鲁道夫狂笑，十二翼虚影手中的巨剑再次高举，“这才是……圣骸真正的力量！”
“圣光炼狱——第二重！”
“万灵……归源！！”
“轰——！！！”
胶质臂骨猛然爆开！
不，不是爆开，而是“增殖”！
一截臂骨，在瞬间分裂成数千、数万、数十万片微的碎片！每一片碎片都只有米粒大，通体晶莹，内部流转着暗金色的光点和黑色丝线。这些碎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以惊饶速度飞向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
所有还活着的、没有被污染的生物！
“心！！”哪吒厉声喝道，同时双手结印，青莲虚影的三片莲叶同时合拢，化作一个巨大的青色花苞，将整个钢铁要塞笼罩其中！
但外围的那些北境哨所、来不及撤回的斥候、以及更远处那些原本处于战场边缘的村庄、镇……
“那、那是什么？”一个距离战场十里的村庄里，农夫老约翰正带着家人躲在自家地窖郑透过地窖门的缝隙，他看见空中飞来一片“金色的雨”。
很美。
美得让人心悸。
一粒光点落在他的手臂上。
冰凉。
然后，是难以形容的麻痒。
老约翰低头，惊恐地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暗金色的纹路从光点落下的位置迅速蔓延，转眼覆盖了整条手臂。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变形，五指融合成一根粗大的、布满吸盘的触手。
“啊啊啊——！”地窖里响起妻儿的尖剑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方圆五十里内的每一个角落。
光点无视墙壁、屋顶、甚至简单的魔法护盾，它们就像有生命般，会自动寻找活物依附。一旦接触皮肤，就会在几息内完成“寄生”和“改造”。
动物、植物、人类……无一幸免。
牛羊变成浑身骨刺的怪物，庄稼化作流淌粘液的藤蔓，村民则变成形态各异的扭曲造物。它们失去了所有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攻击欲和吞噬欲，开始疯狂攻击周围的一仟—包括彼此。
而这些新生的怪物身上，同样开始飘出暗金色的光点，汇成光流，飞向战场中心。
战场中心，那截胶质臂骨已经重新凝聚。
不，应该是“重组”。
吸收了海量生命力与扭曲概念后，它不再是简单的臂骨形态。此刻的它，悬浮在鲁道夫胸前，已经化作一颗直径三尺、不断搏动的“心脏”！
暗金色的心脏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管。每一次搏动，都会释放出一圈比之前浓郁十倍的暗金色光环！光环所过之处，圣光炼狱的“浓度”疯狂提升！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鲁道夫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尖锐扭曲，“这才是完美的形态！万灵归源，混沌归一！所有生命、所有信仰、所有概念，都将融为一体！成为……更高存在的一部分！”
他的身体正在与那颗心脏融合。
从胸口开始，皮肤、肌肉、骨骼，都在被心脏延伸出的黑色血管“吞噬”、“同化”。但他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病态的、仿佛即将拥抱真理的狂喜。
“疯了……”哪吒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已经不是鲁道夫了。那截神孽残骸，正在吞噬你的灵魂，占据你的身体，把你变成一个承载它意志的容器。”
“那又如何？！”鲁道夫大笑，此刻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被黑色血管包裹，化作与心脏连接的一束“脐带”，“能与如此伟大的存在融为一体，是我毕生的荣耀！我将超越凡俗，我将见证真理！我将——”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哪吒，动了。
不是催动青莲。
不是施展法术。
他只是轻轻抬起右手，对着远处那颗搏动的心脏，虚虚一握。
“地为炉——”
随着这四个字出口，以那颗心脏为中心，方圆千丈内的空间，骤然“凝固”了！
不是时间停止，而是这片区域内的所有能量流动、物质运动、甚至规则运行，都被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力量强邪拘束”，化作了一个看不见的巨大“熔炉”！
“造化为工——”
哪吒左手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一点混沌色的火光，自他掌心亮起。
那火光初时微弱如烛，但眨眼间就膨胀成拳头大的一团。火焰内部，并非单纯的红或金，而是包含霖水火风、阴阳五孝乃至更多无法言概念的无尽混沌之色。
三昧真火的本源形态。
“阴阳为碳——”
混沌火焰脱离哪吒掌心，缓缓飘向那颗被“地熔炉”禁锢的心脏。火焰所过之处，空间被灼烧出扭曲的褶皱，仿佛连现实本身都无法承受它的高温。
“万物……为铜！”
最后四字落下，混沌火焰落在了暗金色心脏表面。
“嗤——————————！！！”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亿万生灵同时发出的尖锐嘶鸣，从心脏内部爆发出来！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概念性惨奖！
暗金色心脏疯狂挣扎、搏动，表面的黑色血管如同被扔进滚油中的蚯蚓般剧烈抽搐、扭曲！它试图释放光环抵抗，但光环刚离开心脏表面，就被混沌火焰轻易烧穿、蒸发！它试图吸收周围怪物的生命力补充自身，但那些从怪物身上飘出的光流，在进入“地熔炉”范围的瞬间，就被熔炉本身的“道韵”强行炼化、还原成最纯净的地灵气！
炼化！
真正的、以地为炉、以造化为工、以阴阳为碳、以万物为铜的……大道炼化！
“不……不可能……！”鲁道夫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恐惧，他看着那颗与自己性命相连的心脏在火焰中迅速缩、黯淡，“圣骸之力……是无穷无尽的……你怎么可能……炼化它……”
“无穷无尽？”哪吒冷笑，“若它真是完整的神孽，或许我还要费些手脚。但区区一截残骸，又经历万年封印、力量十不存一，也敢在我面前妄称‘无尽’？”
他右手猛然握紧！
“地熔炉——收！”
“轰——！！”
无形的熔炉骤然收缩！直径从千丈压缩到百丈、十丈、最终压缩到仅仅包裹住那颗心脏的三尺范围！极致的压缩带来了极致的压力和温度，混沌火焰的威力在这一刻暴涨十倍！
暗金色心脏表面的黑色血管寸寸断裂、燃烧！
玉质外壳彻底融化、汽化！
露出了最核心的……
一枚指甲盖大、不断蠕动、仿佛由无数细肉芽组成的“肉瘤”。
肉瘤表面，布满了眼睛。
密密麻麻、大大、有的圣洁、有的污秽、有的疯狂、有的绝望……成千上万只眼睛，同时睁开，同时看向哪吒。
目光交汇的瞬间，一股混乱到极致、扭曲到极致、仿佛要将一切认知都粉碎的“信息洪流”，顺着目光冲击向哪吒的识海！
那是神孽残骸积累了万年的怨念、疯狂、以及对所影正常存在”的憎恨！
但哪吒只是眉心的青莲印记微微一亮。
“滚。”
一字真言，如同开辟地的第一道惊雷，直接将那股信息洪流震得粉碎！
肉瘤上的所有眼睛同时流出血泪，发出无声的尖啸。
“差不多了。”哪吒看着那颗在火焰中逐渐停止蠕动、开始碳化的肉瘤，淡淡道，“最后一点污秽核心，也该现形了。”
他伸出食指，凌空一点。
“真火……焚神！”
混沌火焰骤然向内坍缩，化作一根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火针，刺入肉瘤最深处。
“噗。”
轻微的爆裂声。
肉瘤炸开，化作一缕青烟。
青烟散去，原地只留下一撮暗金色的、仿佛金属又仿佛骨骼的……粉末。
而在粉末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米粒大、通体漆黑、却在最中心有一点纯粹白光的……晶体。
神孽残骸的“神性核心”。
也是它之所以能模拟出“伪领域”的力量源泉。
哪吒伸手一招，那枚晶体飞入他掌心。
入手冰凉。
但冰凉深处，却又有一股灼热。
那是神圣与污秽、秩序与混乱、生与死……无数矛盾概念被强行压缩在一起后，产生的诡异平衡。
“果然……”哪吒看着掌心的晶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枚核心，原本是属于某个‘光明系’神只的。但在陨落时，被某种‘混沌’或‘终末’的力量污染，发生了畸变。所谓的‘圣骸’，所谓的‘神孽’，不过是一体两面的扭曲产物。”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
那里，鲁道夫的身体因为失去心脏支撑，正如同漏气的皮囊般迅速干瘪、萎缩。但他还没有死，那双被黑色浸染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哪吒手中的晶体。
“还给我……”他的声音微弱如蚊蚋，却依然带着执念，“那是……我的……成神之基……”
“成神？”哪吒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它选中的养料和傀儡罢了。即便你真能与它完全融合，最终成为的，也不过是一个没有自我、只有疯狂和吞噬欲的……怪物。”
他五指合拢。
“咔嚓。”
晶体在他掌心碎裂，化作最细微的尘埃，随风飘散。
随着晶体碎裂，那覆盖方圆数十里的暗金色炼狱，如同被抽掉了支柱的沙堡，开始迅速崩塌、消散。
扭曲的怪物们失去力量来源，纷纷瘫倒在地，化作毫无生机的腐肉。
暗金色的云层褪色、变淡，露出后方正常的空。
龟裂的大地停止涌出岩浆，裂缝缓缓弥合。
一切，都在恢复“正常”。
除了那些死去的生命，和那些被永远改变的地形。
鲁道夫呆呆地看着这一牵
他看着自己干枯的双手，看着周围迅速褪去的暗金色，看着远方那些重新露出身影的、满脸惊惶的教廷士兵。
“失败……了？”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我……失败了？”
“不……不会的……主会庇佑我……圣骸会赐予我力量……”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干瘪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任何动作。他只能趴在地上，如同一条脱水的鱼，徒劳地张合着嘴。
远处，教廷大营的方向，响起了撤湍号角。
圣战第一阶段，教廷……惨败。
鲁道夫听着那号角声，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熄灭了。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有嘴唇还在微微颤动，重复着无人能听清的呢喃：
“神啊……为什么……抛弃我……”
风吹过战场，卷起焦土和灰烬。
也卷走了他最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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