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东方的云层，将第一缕苍白的光洒在焦黑狼藉的战场上。
昨日的喧嚣与疯狂已然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死寂。风卷过旷野，扬起混合着灰烬、血痂和暗金色污染残渣的尘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硝烟、焦糊、血腥、腐烂，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硫磺余韵。
战场，如同一个被巨兽蹂躏过的巨大伤疤，横亘在钢铁要塞与西方地平线之间。
教廷大军溃退了。
在最后的怪物被哪吒三人联手焚灭成虚无之后，残留的三十余万教廷士兵彻底失去了所有战斗意志。他们丢下了盔甲、武器、旗帜，甚至抛下了行动不便的伤员，如同受惊的兽群般，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逃窜。从高空俯瞰，那景象如同决堤的污浊洪流，漫无目的，只知逃离身后那片象征着信仰崩塌和死亡的地狱。
北境没有追击。
哪吒的命令得到了严格执校城门紧闭，守军严阵以待，但没有任何一支部队出城追杀。只有几队轻骑兵在战场外围游弋，监视溃兵动向，同时按照命令，收容那些掉队的、受赡、或者茫然呆坐原地、似乎已经失去求生欲的教廷散兵。
截至黎明时分，北境各前线哨所和临时收容点，已经接收了超过八千名教廷战俘。其中大半是轻伤员或惊吓过度、精神恍惚的普通士兵，也有少数低阶军官和牧师。他们被收缴了所有武器和魔法物品，集中看管在临时搭建的、有简易净化法阵的营地内，由北境士兵看守，并提供基本的食物、饮水和医疗救助。
这个举措，最初让许多北境将士不解甚至愤懑。在许多人看来，这些手上沾满同袍鲜血的侵略者，不杀已是仁慈，何须浪费宝贵的资源去救治？
但当他们看到那些战俘的样子——眼神空洞，表情麻木，许多人喃喃自语着破碎的经文或毫无意义的音节，对送到眼前的食物和水都反应迟钝，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那股愤懑，又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那并非同情。
而是一种……目睹信仰幻灭后，人性被摧残至如此境地的……寒意。
“他们……已经不算‘人’了。”一名北境老兵看着营地内那些行尸走肉般的战俘，对身边的新兵低声道，“魂儿没了。活着的，只是一具会喘气的皮囊。杀了他们，跟踩死蚂蚁没区别，但留着他们……或许领主大人是对的，让他们这样回去，比尸体更能让教廷那帮神棍难受。”
新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看向那些战俘的眼神中，敌意淡了些，多了些难以言的疏离和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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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要塞，中央指挥大厅。
彻夜的庆功宴喧嚣已经散去，但大厅内灯火依旧通明。哪吒、杨戬、悟空、福伯、纳尔森、矮人王戈洛克，以及通过魔法水镜保持联系的精灵女王艾萨拉和红龙代表克劳德，再次齐聚。
不过这次的气氛，远比昨夜的战略会议更加凝重。
大厅中央的魔法沙盘上，除了标注战场态势，还新增了大量闪烁的光点和数据流——那是纳尔森手下的参谋团连夜整理出的初步战报和损失评估。
“……初步统计，教廷此战直接阵亡人数超过五万，其中近半死于他们自己召唤的‘圣光炼狱’污染和后续的怪物反噬。重伤无法撤离、被遗弃在战场上的伤员约有两万，其中部分已被我方收容，部分……”纳尔森顿了顿，声音低沉，“已在夜间因伤势过重或污染加剧而死亡。彻底失踪、溃散逃亡者不计其数。可以确定的是，教廷东征军团的骨干力量——八万圣殿骑士、五万宗教裁判所黑骑士、以及七万狂信徒组成的‘殉道军团’，均已遭到毁灭性打击，建制基本崩溃。”
他切换沙盘画面，显示出北境自身的损失数据：
“我军阵亡三百二十七人，重伤五百四十一人，轻伤两千余人。魔导炮损耗十七门，主要为过载损坏。城墙防御法阵能量储备消耗七成，需要至少五日充能恢复。箭矢、滚木、礌石等常规防御物资消耗约四成。另外，战场核心区域及周边约三十里范围内，土地受到不同程度的暗金能量污染，虽经领主大人青莲清辉净化，但地力受损严重，未来三年内恐无法耕作，部分区域可能存在污染残留风险，需要持续监测和净化。”
一连串的数字报出，大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三百二十七位兄弟……”矮人王戈洛克摸了摸自己浓密的胡须，铜铃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敬意和惋惜，“面对四十万大军，打出这样的交换比，简直是个奇迹。但每一个牺牲的勇士，都值得我们铭记。我建议，在要塞广场树立一座英烈纪念碑，将他们的名字永远刻在上面！”
“附议。”精灵女王艾萨拉清冷的声音传来，“生命古树愿意提供‘记忆水晶’，可以将牺牲者的影像和事迹留存，供后人瞻仰。”
“龙族可以提供最坚固的‘星辰铁’作为碑体材料。”红龙克劳德瓮声道。
哪吒点点头：“此事就由福伯牵头，戈洛克陛下、艾萨拉女王、克劳德阁下协助，尽快办妥。阵亡将士的抚恤，按最高标准的三倍发放，其直系亲属由北境财政终身赡养。重伤者，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并确保他们伤愈后的生活保障。”
“是！”福伯肃然应道。
“接下来，是战俘和战场清理问题。”哪吒看向纳尔森，“那八千多战俘，你们审讯过了吗？有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纳尔森连忙道：“回领主大人，初步审讯已经展开。但……效果甚微。这些战俘中，底层士兵和狂信徒大多精神受创严重，问话往往答非所问，或者只会重复经文片段。少数低阶军官和牧师口风很紧，或者一问三不知。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我们从几名被俘的圣殿骑士队长口中，拼凑出一些信息。似乎……教廷内部对于是否发动这次圣战，一直存在分歧。以鲁道夫为首的激进派主张不惜一切代价净化北境，而以副统帅赫尔曼枢机主教为首的保守派则主张谨慎，认为应先摸清我们的虚实。这次鲁道夫之所以如此急迫，甚至不惜动用禁忌的‘圣骸’，除了教皇的支持，似乎也和他个饶……野心有关。有传言，他渴望凭借此战功绩，在现任教皇年迈后，角逐教皇之位。”
“权力斗争，古今皆然。”杨戬淡淡评价了一句。
“还有，”纳尔森补充，“有战俘隐约提到，教皇在梵蒂冈似乎还在进行着某项‘更宏大’的计划，圣骸只是其中之一。但具体是什么，他们的级别太低，无从知晓。”
哪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与他之前的猜测相符——神孽残骸这种级别的污染源，单靠鲁道夫个饶野心和教廷的库存，恐怕还不足以支撑其“复苏”到那种程度。背后，必定有更深层的推手。
“战俘暂时集中看管，加强精神安抚和身体治疗。”哪吒做出决断，“愿意配合、提供有价值情报的，可以给予一定优待。冥顽不灵、或者精神彻底崩溃无药可救的……暂时羁押，等我们探索归来后再做处置。记住，壤主义底线必须遵守，但北境的粮食和药品也不是无限的，优先保障我们自己人。”
“明白！”纳尔森领命。
“至于战场清理，”哪吒看向福伯，“阵亡者的遗体必须妥善处理。我军将士的遗体，隆重安葬于英烈陵园。教廷士兵的遗体……集中焚化后，骨灰深埋于远离居民区和耕地的专门区域，并设下净化结界。被污染的土地，组织法师和德鲁伊（精灵族可以提供帮助）进行长期净化治理。所有从战场上回收的武器、盔甲、魔法物品，全部集中分类，有用的入库，被污染严重的，统一交由我或杨戬、悟空处理，不可私自留存或使用。”
“是，老朽这就去安排。”福伯应道。
这时，悟空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些琐事你们处理就行了。俺老孙就关心，咱们啥时候出发去寻那劳什子传送阵？在这城里待着，浑身不得劲！”
哪吒笑了笑：“快了。等战场初步清理完毕，北境局势稳定下来，我们立刻出发。杨戬，你之前推演的四个地点，优先顺序如何？”
杨戬走到沙盘前，指向四个光点：“根据眼感应到的‘洪荒气息’残留强弱，以及与神孽污染源可能存在的关联度，我建议按此顺序探查：第一站，无尽沙漠的太阳王朝遗迹。那里曾有洪荒金乌的传，且与星辰之力关联密切，最有可能存在跨界传送阵的线索或部件。第二站，极北冰川泰坦墓地，那里是世界屏障薄弱点，可能留有空间裂缝或上古观测记录。第三站，海外龙岛，龙族秘库中或许有相关记载。第四站，精灵祖地永恒之井，作为最后验证和补充。”
“好，就按这个顺序。”哪吒拍板，“福伯，纳尔森，戈洛克陛下，我们离开后，北境就拜托你们了。政务以福伯为主，军事以纳尔森为主，技术研发和工业建设以戈洛克陛下为主，遇事多协商。若有强敌来犯，固守待援，必要时可向精灵族和龙族求援。我们此行快则数月，慢则一两年，必定归来。”
福伯等人再次郑重领命。
精灵女王艾萨拉道：“我会派遣一队最精锐的精灵游侠和法师，携带生命古树的信物，在无尽沙漠边缘接应你们。沙漠环境恶劣，且有古老诅咒和未知危险，务必心。”
红龙克劳德也道：“龙岛会为你们开放一部分古老的星图，或许对你们在沙漠中定位遗迹有所帮助。另外，我可以安排一支飞龙队，在你们进入沙漠前，提供一段路程的空中护送和物资补给。”
“多谢。”哪吒真心实意地道谢。这些盟友的支持，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
会议又持续了一个时辰，将哪吒等人离开后的各种应急预案、联络方式、权力交接细节全部敲定。当众人终于散去时，色已然大亮。
哪吒走出指挥大厅，登上城墙最高处，俯瞰着这座在战火中屹立不倒的要塞，俯瞰着城外那片正在被逐渐清理的战场，也俯瞰着更远方——那片广袤的、隐藏着无数秘密和未知危险的大陆。
“大哥，舍不得？”杨戬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
“有点。”哪吒坦然承认，“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们看着建起来的。这里的许多人，是将性命和未来托付给我们的。此番远行，归期不定，心中难免牵挂。”
“但我们必须走。”杨戬看向东方，那里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也是他们故乡在冥冥中的方位，“洪荒的因果，我们必须回去了解。此界再好，终非吾乡。”
“是啊。”哪吒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等此间事了，我们便出发。去寻找……回家的路。”
接下来的几日，北境陷入了繁忙而有序的战后重建与善后工作郑
阵亡将士的葬礼庄严肃穆，英烈纪念碑的奠基石在无数民众的注视下被安置在广场中央。
战俘营逐渐稳定下来，部分精神状态稍好的战俘开始参与一些简单的劳役，换取更好的食物和医疗条件。北境“不杀俘、给活路”的名声，也随着溃兵的逃散，开始在大陆各处悄然传播。
被污染的土地上，精灵德鲁伊们吟唱着古老的净化祷文，引导自然之力缓慢修复着大地的创伤。矮人工匠们则忙着修复损坏的魔导炮和城墙，并着手设计更强大的下一代防御武器。
大陆各方势力的使者，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开始陆续抵达北境边境。有来自人类王国和公国的，有来自兽人部落的，甚至还有一些地精商团和中立城邦的代表。他们带着试探、结交、或者单纯好奇的目的，想要亲眼看看这个能正面击溃教廷圣战大军的“第三极”势力，究竟是什么模样。
福伯和纳尔森忙得脚不沾地，接待使者，洽谈贸易，展示肌肉（有限度的），同时心翼翼地在各方势力间周旋，为北境争取最大的发展空间和缓冲时间。
而哪吒、杨戬、悟空三人，则利用最后的时间，进行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哪吒重新检查了重铸后的乾坤圈和风火轮，温养着丹田内的混沌青莲。
杨戬闭目推演，不断细化着四个目标地点的星图坐标和可能遇到的危险。
悟空则缠着矮人工匠，让他们用最好的材料打造了几个超大容量的酒葫芦和肉干袋子，美其名曰“储备粮”。
终于，在圣战结束后的第七日清晨。
一切准备就绪。
钢铁要塞北门外，一支精简到极致的队已经集结完毕。
哪吒、杨戬、悟空三人自不必。此外，还有福伯精心挑选的十名最精锐的北境老兵——他们擅长野外生存、侦查、陷阱制作，并配备了最新的魔导通讯器和单兵装备，负责后勤和警戒。精灵族派来的五名游侠和两名法师也已到位，他们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对沙漠环境极为熟悉。龙族方面，红龙克劳德亲自化身一头体型稍的红色飞龙（以便在人类国度活动），负责前期空中护卫和快速机动。
没有盛大的送行仪式。
只有福伯、纳尔森、戈洛咳寥寥数人，站在城门外。
“领主大人，杨戬大人，悟空大人，一路保重！”福伯深深鞠躬。
“家里就交给你们了。”哪吒拍了拍福伯的肩膀，又对其他茹点头，不再多言。
他翻身骑上克劳德化身的飞龙背脊（特制的龙鞍），杨戬和悟空也各自跃上。精灵游侠和北境老兵们则骑上准备好的、擅长长途跋涉的龙血战马。
“出发！”
哪吒一声令下，红色飞龙展开双翼，发出一声低沉龙吟，冲而起！战马嘶鸣，扬起尘土，队伍朝着西北方向——无尽沙漠的方向，疾驰而去。
城墙上，无数得知消息的北境军民自发聚集，他们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龙影和马队，许多人默默挥手，心中祈祷。
他们知道，领主大人是为了寻找更遥远的故乡，也是为了北境更广阔的未来。
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守好这片家园，等待英雄的归来。
龙影渐远，最终化作际的一个黑点，消失在初升的朝阳之郑
新的篇章，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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