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空间死寂得可怕。混沌能量池干涸见底,只留下那颗灰败、毫无生机的核心晶体,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心脏的巨兽残骸。空气中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沌雾气正在缓慢消散,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残留的疯狂意念,依旧萦绕不散。
奥兹玛的虚影已然无踪,德瓦斯特也不知所踪,或许在最后的混乱中借助某种秘法遁走,或许已湮灭于能量乱流。唯有崩塌的岩壁、龟裂的地面,以及那弥漫的悲壮与牺牲气息,诉着方才战斗的惨烈。
陈冰半跪在李晋身边,手指颤抖地探着他的鼻息。气息微弱,但确实存在。她看着他七窍残留的血痕和那布满裂痕、此刻软软垂落的左臂,心头如同压着巨石。更让她心悸的是,当她尝试用微弱的秩序之力探查李晋体内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原本璀璨的创世星璇深处,多了一缕极细却无比坚韧的暗红色丝线,它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被星璇的力量勉强束缚着,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混沌余韵。
“他……怎么样了?”歌兰蒂斯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她支撑着身体,圣光微弱地笼罩着昏迷的泰达和自己。欧贝斯也看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
“还活着。”陈冰的声音干涩,“但他把一部分混沌核心的力量……强行纳入了体内。”
歌兰蒂斯和欧贝斯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混沌之力的可怕与污秽,那是以侵蚀和毁灭为本源的力量。将这种东西纳入己身,无异于怀抱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灭世炸弹。
“必须尽快带他们回去,教团或许有办法……”歌兰蒂斯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一阵摇晃,她自身的消耗也达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通道方向传来。众人瞬间紧张起来,残余的圣光和陈冰的秩序之力再次凝聚。
来的却是范恩皇子和他带领的几名精锐帝国士兵。他们同样狼狈不堪,铠甲上布满战斗的痕迹,显然地面的战斗也极其惨烈。
范恩一眼就看到了干涸的能量池、昏迷的李晋和泰达,以及众人脸上难以掩饰的悲痛与疲惫。他目光扫过尼尔巴斯消散的地方,那里只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光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圣洁气息,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地面的混沌兽在核心力量消退后大部分溃散了,但仍有少量在游荡。”范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簇不宜久留,残余的混沌气息可能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我的飞艇就在城外接应。”
他的提议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没有人反对。帝国士兵们上前,心翼翼地抬起昏迷的李晋和泰达。陈冰、歌兰蒂斯和欧贝斯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
离开地底的过程沉默而压抑。通道内依旧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和混沌的污秽,但那股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已经消失。当众人终于走出隐秘洞口,重新看到切斯特城废墟上空那被血色晚霞染红的空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福
城内的混乱并未完全平息,零星的爆炸声和嘶吼声依旧从远处传来,但规模远不如前。范恩皇子安排的帝国飞艇——一艘体型于“拉比谢尔”号但更加注重速度和隐匿的突击舰——正悬停在预定的撤离点。
登上飞艇,舱门关闭,将外界的混乱与危险暂时隔绝。医疗兵立刻上前对李晋和泰达进行紧急处理。泰达主要是力量透支和内脏震伤,虽然严重,但圣职者教团有成熟的治疗方案。而李晋的情况则让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他左臂的伤势极其诡异,血肉与骨骼仿佛被某种力量从概念层面“否定”过,常规的治疗法术效果微乎其微;而他体内那隐而不发的混沌气息,更是让医疗兵不敢轻易动用强效圣光进行治疗,生怕引发不可预料的冲突。
陈冰始终守在李晋身边,握着他完好的右手,默默地将自己恢复的一丝秩序之力渡过去,试图安抚他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星璇与混沌。
歌兰蒂斯和欧贝斯则协助治疗泰达,同时向范恩皇子简要明霖底发生的一切,包括尼尔巴斯的牺牲和李晋那惊世骇俗的举动。
范恩皇子听完,久久不语。他走到舷窗边,望着下方逐渐远去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切斯特城,眼神深邃。
“尼尔巴斯·格拉西亚……他的牺牲,帝国会记住。”他最终开口道,语气郑重,“至于李晋阁下……他体内的混沌之力,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但也可能……是一个契机。”
他转过身,看向歌兰蒂斯和陈冰:“教团打算如何处置?”
歌兰蒂斯神色一凛:“李晋是我们的同伴,更是拯救了切斯特城乃至更多区域的英雄。教团绝不会将他视为‘隐患’。我们会倾尽一切资源,寻找安全的方法帮助他。”
陈冰也坚定地点头:“他的意志远比你们想象的强大。既然他选择容纳混沌,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和把握。我们会陪着他,找到控制甚至转化那股力量的方法。”
范恩皇子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希望如此。但请记住,混沌之力非同可,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帝国……会持续关注。” 他的话带着一丝警告,也表明帝国不会完全放手。
飞艇朝着赫顿玛尔的方向疾驰。舱内,疲惫的众人终于得以喘息,但气氛依旧凝重。失去尼尔巴斯的悲痛、对泰达和李晋伤势的担忧、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饶心头。
几个时后,飞艇与一直在外围接应的“拉比谢尔”号汇合。米娅看到众人如此惨状,尤其是昏迷不醒的李晋和泰达,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立刻指挥机械助手将伤员转移到医疗条件更好的“拉比谢尔”号上,并全速驶向赫顿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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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顿玛尔,圣职者教团总部。
当“拉比谢尔”号降落时,以乌希尔大神官为首的教团高层早已等候多时。他们接到了范恩皇子提前发送的简要报告,心情无比沉重。
泰达被立刻送入最高级别的治疗室,由数名资深神官联手施救。他的情况虽然严重,但根基深厚,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而李晋则被安置在了一间布满了强大净化与封印结法的特殊静室。他的情况让见多识广的乌希尔也感到棘手。
“肉体创伤可以慢慢修复,但他体内那股力量……”乌希尔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李晋体内那微妙的平衡——创世星璇的力量如同精巧的牢笼,束缚着那缕混沌之丝,但牢笼本身也受到了混沌的侵蚀与污染,变得不再纯粹。“这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状态。强行净化混沌,可能会连同他本源的力量一同摧毁;但若放任不管,混沌之力会逐渐侵蚀他的意志,甚至可能……将他转化为新的混沌载体。”
陈冰坚持守在静室外:“我相信他。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不会轻易被混沌吞噬。”
歌兰蒂斯也站在她身边:“教团会找到方法的。马杰洛大人和兄长的牺牲,绝不能白费。”
乌希尔看着她们,叹了口气:“目前只能以稳固为主,加强封印结界,辅助他的星璇之力自我修复和压制混沌。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的知识。或许,古老的文献,或者其他超越常规的智慧,能给我们指引。”
就在教团全力救治李晋和泰达时,外界因切斯特城事件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帝国对外宣称成功镇压了切斯特城的混沌暴动,并模糊地提到了圣职者教团的协助与牺牲,但对奥兹玛意志降临和李晋容纳混沌之事讳莫如深。皇帝里昂·哈因里希三世的态度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帝国边境的军事调动似乎更加频繁。
圣职者教团内部,因马杰洛的牺牲和尼尔巴斯的陨落,以及如何处理李晋这个“混沌容器”的问题,开始出现微妙的分歧。一部分激进派认为应当采取更严厉的监控甚至封印措施;而温和派则坚持应以拯救和引导为主。
冒险家联盟和贝尔玛尔公国则对教团和帝国在此次事件中展现出的力量与决断感到震惊与警惕,大陆的势力平衡正在悄然改变。
而这一切,昏迷中的李晋尚不知晓。
在他的意识深处,他正置身于一个奇特的场景。一边是璀璨但布满暗红色裂纹的星璇宇宙,一边是翻腾不休、试图吞噬一切的混沌黑暗。他站在两者的边界线上,努力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
一个模糊的、带着悲伤与好奇的女声在他意识中响起,那是希洛克“回响”最后的残留:
“容纳毁灭的创造……有趣的存在……你的道路……将通向何方……”
另一个冰冷、充满恶意的意念,属于奥兹玛的碎片,也在低语:
“屈服吧……拥抱混沌……这才是……归宿……”
李晋的意志,如同风暴中的孤舟,却又如同扎根于磐石的青松,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至高力量的影响下,坚守着自我。
他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平衡”多久。但他能感觉到,创世星璇在与混沌的对抗中,似乎正在发生某种缓慢而深刻的变化。
当他醒来之时,他或许将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李晋。
而阿拉德大陆的风云,也正因他这次的抉择,而加速变幻。新的暗流,已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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