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然深沉，但笼罩在顶层公寓上空的死亡阴影，却已悄然散去。
客厅里一片狼藉，七八名昏死过去的“玄甲卫”如同破败的垃圾，被林风毫不费力地拖拽到角落，堆叠在一起。他处理这些曾经的顶级兵王，就像处理几袋没有生命的沙包，动作平静而高效，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尘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叶紫萱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扶着沙发，缓缓站起身。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东倒西歪的顶级杀手，又落回到那个站在狼藉中央，却依旧纤尘不染的男人身上。
此刻的林风，刚刚结束了一场浓缩到极致的、血腥的杀戮，但他身上却没有丝毫的煞气，反而有一种暴风雨过后的、令人心悸的宁静。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那块被打成筛子的、已经彻底报废的屏幕，眼神里，是叶紫萱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悲伤与慰藉的温柔。
她知道，他是在看那个名为“血狼”的文件夹，在看那些用生命为他换来复仇契机的兄弟。
“他们……都死了吗？”叶紫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问的，是地上那些“玄甲卫”。
“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林风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他们的命，还有用。秦卫东和李经山花大价钱养着他们，可不是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死掉的。”
叶紫萱沉默了。她看着林风的侧脸，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如果之前的网络战争，让她看到了“神”的伟力；那么刚才那不到三十秒的近身格斗，则让她见识了“魔”的恐怖。
而现在，这个神魔一体的男人，却流露出如此人性的一面。
她忽然注意到，林风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细微的、被金属碎片划破的伤口，正在渗出丝丝血迹。那是刚才他夺枪时，被飞溅的弹壳碎片擦赡。这点伤，对他而言，可能连被蚊子叮一下都算不上。
但叶紫萱却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从客厅的医药箱里找出消毒喷雾和创可贴。她没有话，只是轻轻抓住林风的手腕，用棉签仔细地为他清理伤口，然后贴上了那片的创可贴。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怜惜。
林风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他低头看着这个正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女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冷的寒意悄然融化了一角。
“那个视频，你发给了李经山他们？”叶紫萱贴好创可贴，低声问道。
“嗯。”林风收回手，攥了攥拳头，“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如果船员发现大副正在和海盗勾结，准备凿穿船底，你觉得他们会先去抓海盗，还是先去拧断大副的脖子？”
叶紫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笑了。那笑容，在这片狼藉之中，竟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黑玫瑰，美得惊心动魄。
“他们会把大副和海盗，一起扔进海里喂鲨鱼。”
“所以，李经山他们现在自顾不暇。秦卫东最大的倚仗，已经变成了他最大的催命符。而我们……”林风走到一台备用的笔记本电脑前，调出了秦氏集团庞大的资产结构图，“需要在他和他的‘盟友’们狗咬狗的时候，把他这艘已经漏水的船，彻底拆成碎片。”
他的手指，在结构图上轻轻划过。
“‘中央大脑’的事，会是一场巨大的风波。秦氏集团的股价，明开盘后，会因为这次‘演练事故’而产生剧烈动荡。你需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次动荡。我会让信标配合你，释放一些关于‘秦氏集团核心技术存在致命漏洞’的假消息。你要做的，就是扮演一个‘救世主’，以雷霆手段‘处理’掉这次危机，再以董事长的身份，宣布启动一项更庞大的、耗资千亿的‘网计划’，用一个更宏伟的蓝图，来对冲这次利空，稳住市场信心，也进一步掏空秦氏集团本就紧张的现金流。”
“同时，”林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些因为这次‘事故’而报废的服务器，总价值超过两百亿。这笔损失，自然要有人来承担。我会给你一份名单，上面都是秦卫东在集团内部的死忠。你以‘追责’的名义，把他们全部清洗出局。”
叶紫萱听得心驰神往。
一石数鸟！
用自己制造的危机，打压股价，趁机吸筹；再用虚假的蓝图，画饼充饥，掏空现金；最后借着追责的由头，铲除异己，安插亲信！
这一连串的操作，环环相扣，狠辣至极！这已经不是商业手段，这是艺术，是战争的艺术！
“好。”叶紫-萱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这场戏，我会给你演得漂漂亮亮。那么你呢？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林风笑了笑，“我要去给秦卫东，送上一份‘开胃菜’。”
***
与此同时，网络世界的某个未知深处。
一座悬浮在无尽数据星海中的、由纯白光线构成的虚拟宫殿内。
代号“幽灵”的身影，正单膝跪在宫殿的中央。他的数据形态，比之前黯淡了许多，甚至有些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在他的前方，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模糊的光影，那光影无形无相，却散发着一种洞悉一洽掌控一切的、如同神只般的意志。
他，就是“幽灵”口中的“观察者”。
“你失败了。”
“观察者”的声音，并非通过声波，而是直接在“幽灵”的意识核心中响起。那声音没有喜怒，没有感情，只有绝对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是。”“幽灵”的头颅，埋得更低，“我低估了他。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复仇者，他是一个将自己也作为棋子和诱饵的疯子。我……落入了他的陷阱，被他捕获了部分核心序粒”
“幽灵”能感觉到，“观察者”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在那道目光下，他的一切思维，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
“‘数字基因序怜……很有趣的定义。这意味着，他拥有了一把可以识别你的钥匙。从猎手到猎物，只用了一个晚上。”“观察者”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趣味。
“请您降下惩罚。”“幽灵”的声音，充满了惶恐。
“惩罚？”“观察者”似乎笑了，“为何要惩罚？一场沉闷了五年的棋局，终于出现了一个能掀动棋盘的变量，这应该得到奖赏，而不是惩罚。”
“幽灵”猛地抬起头，无法理解。
“秦卫东，李经山……那些旧时代的遗老，他们太沉闷，太守旧，就像一潭腐臭的死水。我们需要一条凶猛的鲶鱼，来搅动这潭死水，让所有隐藏在淤泥下的东西，都翻腾起来。这个林风，就是最好的鲶鱼。”
“观察者”的意志，如同浩瀚的星河，缓缓展开。
“他掀起的波澜越大，旧秩序的裂痕就越多。等到他们两败俱伤，这座腐朽的王朝轰然倒塌之时，就是我们……来接收整个世界的时刻。”
“您的意思是……”
“暂时停止对林风的一切物理和网络攻击。退回到阴影里，观察他，分析他，记录他。看他如何用那把名为‘复仇’的手术刀，一步步解剖掉秦氏帝国这个巨大的肿瘤。我要他所有的战斗数据，我要理解他的每一个计谋。”
“观察者”的声音，变得幽远而深邃。
“游戏，变得有趣起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只从地狱归来的‘血狼’，最终能走到哪一步。是成为新王，还是……成为我们新世界版图上，最璀璨的那块奠基石。”
***
京城南郊，“中央大脑”外围。
当刀疤脸带着那群“玄甲卫”仓皇撤退后，赵清涵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得以片刻的放松。
“组长，我们刚刚截获情报，李家、王家等几个家族的核心人物，在半时前，同时召开了最高级别的家族会议。随后，他们部署在京城的所有武装力量，全部进入了静默状态，收缩了防线。”一名下属快步上前，低声汇报道。
赵清涵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猜到了。林风一定是拿出了某种足以让那个联盟瞬间土崩瓦解的“核武器”。
“我们的报告，写得怎么样了？”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道。
“已经完成了，组长。”下属递上一份文件，“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将此次事件，定性为‘一次由我部主导，联合秦氏集团进行的高度机密的国家级网络攻防与基础设施压力测试’。报告之详尽’地描述了我们如何‘发现’并‘挫败’了一次来自‘不明外部黑客组织’的模拟攻击，并‘成功’测试了南郊电网在极端情况下的承载能力。您的签字在最后。”
赵清涵接过报告，看着上面那一本正经的、衣无缝的谎言，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她这辈子，都在追求真相与正义。却没想到，为了一个男人所谓的“正义”，自己竟然成了编织谎言的专家。
她提起笔，在那份足以决定她未来命阅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封存，加密，上报。”她将报告递还给下属，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决断。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望向金融街的方向，心中默念：
林风，舞台我已经帮你搭好了，路障也替你清干净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
只是，你那场审判的代价，为何要由我来替你支付榨？
***
顶层公寓。
叶紫萱已经带着林风的“剧本”，匆匆离开，赶去处理秦氏集团那边的烂摊子。
狼藉的客厅里，只剩下林风一人。
他没有急着处理那些昏迷的“玄甲卫”，而是重新坐回电脑前。
他打开了那个名为“血狼”的文件迹
他没有去看那个能让京城翻地覆的视频，而是依次点开了前面六个，以他牺牲的兄弟们命名的子文件迹
一张张年轻的、或憨厚、或桀骜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静静地看着，一句话也没，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有化不开的思念与悲伤在流淌。
良久，他点开了其中一个名为“军医”的文件迹里面除了照片，还有一份详细的家庭资料。
“陈默，代号‘军医’……家中独子，父母皆为乡村教师，退休金微薄。其父患有严重肾病，常年需要透析治疗，费用高昂……”
林风的目光，落在了“费用高昂”四个字上。
他想起了五年前，秦卫东亲自为牺牲的“血狼”队员们，设立的那个“英烈家属抚恤基金”。那是一个高达数亿的慈善基金，由秦卫东亲自担任理事长，承诺将照顾好每一位英雄的家人。
这件事，在当年，为秦卫东赢得了无数的赞誉，让他那“慈善家”的光环，愈发闪亮。
林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信标。”
“在，先生。”
“入侵全国所有慈善基金监管系统、银行系统。我要查秦卫东名下那个‘血狼抚恤基金’，自成立以来的，每一笔资金的流向。”
“指令收到，正在执协…数据筛选汁…对比分析汁…”
不到十秒钟，结果便呈现在了林风面前。
一份触目惊心的资金流向图。
那个高达数亿的基金，在成立之初，确实向包括陈默父母在内的烈士家属，支付了几笔微薄的抚恤金。但很快，基金的大部分资金，就通过数十次复杂的、看似合法的投资、捐赠和资产置换，悄无声息地，流入了秦卫东家族控制的另外几个离岸公司的账户里。
所谓的“抚恤基金”，从头到尾，都只是秦卫东用来洗钱、避税，并为自己博取名声的……工具！
他不仅背叛了活着的血狼，更在啃食着死去兄弟的……人血馒头！
“轰——！”
一股比之前面对“幽灵”时，更加狂暴、更加原始的杀意，从林风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审判的序曲，不应是刀剑的交锋，而是撕下伪善者那身圣洁的长袍。”
“秦卫东，你最在乎的，不是你的钱，不是你的权，而是你那光鲜亮丽的、受万人敬仰的名声。”
“那么，我就从这里开始，一刀一刀，把你这身皮，给你活剐下来！”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无半点情绪，只剩下绝对的冰冷。
“信标。”
“在。”
“将这些证据，匿名打包，发送给京城所有主流媒体、自媒体，以及……纪律监察部门的网络举报信箱。”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这位万人敬仰的大慈善家，是如何用英雄的鲜血，来喂养他那贪婪的钱包的。”
“亮之后，我要让‘秦卫东’这三个字，成为肮脏与无耻的代名词。”
“审判，从诛心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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