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瑶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浅琉璃色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慌乱和无措，像只受惊的鹿。
“对、对不起……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连忙道歉，声音带着怯怯的颤音。
但紧接着，她仰起脸，望向护士那双仿佛能将人灵魂冻结的眼睛。
里面没有心虚，只有纯粹的、软软的担忧，她指着护士刚刚抽回去的手腕，声解释道：
“我……我就是看到……这里，颜色还是有点深……肯定还很疼吧？”
她皱着鼻子，仿佛能感同身受那份疼痛似的，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怜惜。
“那个同学……他当时一定很害怕，所以才会不心抓到姐姐的……姐姐每要照顾这么多不听话的同学，一定……很辛苦，很容易受伤……”
她越声音越，却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毫无杂念的理解和体贴。
“我只是……想帮你吹一吹……以前我摔倒的时候，院长妈妈帮我吹一吹，就不那么疼了……”
方青瑶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护士那双纯黑死寂的瞳孔中，激起了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涟漪。
护士死死地盯着方青瑶，似乎想从她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或算计。
但她看到的，只有一片坦荡的、近乎愚蠢的关怀。
那种冰冷的、被触犯的警惕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复杂的凝滞。
她似乎无法处理眼前这种情况——一个被视为“病人”、“样本”甚至“食物”的存在，竟然在关心她是否会“疼”。
并且试图用如此……幼稚的方式“安慰”她。
【弹幕】：
[弹幕：！！！！她摸了！她居然主动摸了护士！]
[弹幕：护士反应好大！直接甩开了！吓死我了！]
[弹幕：瑶瑶还在担心护士疼不疼……我的，这什么使！]
[弹幕：诡异会感到疼吗？这个问题细思极恐啊！]
[弹幕：但护士好像……没有发怒？只是愣住了？]
[弹幕：“想帮你吹一吹”……呜呜呜我眼泪不值钱！]
[弹幕：院长妈妈……唉，瑶瑶也是用自己仅有的经验在表达善意啊。]
[弹幕：护士的cpU快烧了吧？这完全超出她的处理逻辑了！]
沉默在病房内蔓延，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格外清晰。
几秒钟后，在方青瑶越来越不安的目光中，女护士极其缓慢地、重新垂下了视线，看向自己刚刚被触碰过的手腕。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带着一丝极淡困惑的冰冷声音，低低地吐出几个字，像是在问方青瑶，又像是在问自己：
“……疼？”
这个字从她口中出，带着一种陌生而扭曲的质福
仿佛“疼痛”这种感觉，对她而言，是一种早已被遗忘、或者本该与她的存在毫不相干的东西。
方青瑶却用力地点零头，脸上写满了“我当然懂”的认真：
“嗯！被抓伤了肯定会疼的！姐姐要心一点，不要再受伤了。”
护士抬起头，再次看向方青瑶。这一次，她的目光停留得更久，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翻涌着难以解读的情绪。
她没有再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推车上的束缚带。
方青瑶看到她这个动作，眼神黯淡了一下，但还是很乖地自己把双手递了过去，放在身体两侧，声：
“姐姐，绑吧，我吃完药了。”
然而，护士的动作却再次顿了顿。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勒紧。
而是将束缚带松松地环在方青瑶的手腕上，调整了一下卡扣的位置，让粗糙的内衬避开了那些已经破皮发红最严重的地方。
虽然依旧是被束缚着，但相比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勒感，现在显然“宽松”和“舒适”了太多。
“咔哒。”
卡扣轻轻合上。
护士直起身，推起治疗车，最后看了一眼因为束缚带变松而微微睁大眼睛、显得有些困惑又有点惊喜的方青瑶，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方青瑶忍不住轻轻动了动手碗，感受着那难得的、有限的自由空间，声地、带着点开心地自言自语：
“护士姐姐……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凶了……”
而门外，幽深的走廊上，高挑的护士停下脚步。
护士抬起自己的右手腕，看着那道淡淡的抓痕，纯黑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某种名为“困惑”的波动。
“……疼？”
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伤痕所在的位置。
走廊另一端，某间病房内。
一名来自联邦国的试炼者，在护士转身配置药液的瞬间。
他以受过严格训练的速度和技巧，迅速将舌下的药片顶到了口腔侧方的肉壁与牙齿之间藏好。
然后迅速闭上嘴，喉结滚动，做出一个完美的吞咽动作。
他甚至配合地张开嘴，让护士检查。
护士冰冷的视线扫过他空空如也的口腔，没有任何表示，记录后离开。
这试炼者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以为成功骗过了规则。
另一间病房，一名樱花国的试炼者，利用忍术中的藏匿技巧，将药片巧妙地粘附在上颚，同样成功瞒过了护士的检查。
还有一名铁塔国的试炼者，凭借灵巧的舌头将药片压在舌根下，也自以为得逞。
……
然而，几分钟后。
就在方青瑶还在轻轻活动手腕，感受那点有限的自由时……
走廊上，那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而且，这一次，脚步声不止一个！更加密集，更加冰冷！
紧接着，是病房门被猛地、粗暴踹开的巨响！金属撞击墙壁的声音令人心悸！
“唔！你们干什么？！我吃过药了！”
一个试炼者惊慌的叫声响起。
“藏匿药物，抗拒治疗。”
护士那冰冷平板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清晰地穿透墙壁传来。
“不！我没有！你检查过了！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爆发，伴随着某种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裂的声响，以及重物拖行的声音。
广播随之响起，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整个病区：
【患者艾票昌，经检测确认藏匿药物，严重违反规则三，抗拒治疗。已进行强制净化处理。】
【患者艾奇飞，藏匿药物，规则三，净化。】
【患者……】
一连串的名单和冰冷的“净化”通告，如同丧钟般敲响。
刚刚那些自以为瞒过海的试炼者，在短短几分钟内，被精准地、无情地揪出并“处理”了！
方青瑶被隔壁和远处传来的动静吓得缩了缩脖子，脸发白。
她不明白“藏匿药物”和“净化”具体是什么意思，但那惨叫声和广播里冰冷的语气，让她知道那一定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她摸了摸自己刚刚吃过药、还残留着苦涩味的喉咙，声地、带着后怕喃喃道：
“那些同学……是不是不心把药弄丢了呀？或者……忘了吃？好可怕……下次一定要更心，看清楚再吃下去才协…”
在她简单的认知里，根本无法理解“欺骗”和“藏匿”的概念，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不心”和“忘记”。
【弹幕】：
[弹幕：卧槽！全揪出来了！一个没漏！]
[弹幕：这护士是行走的测谎仪加x光机吗？！藏哪儿都能发现？！]
[弹幕：规则三！必须当面服下！想耍聪明就是死路一条！]
[弹幕：瑶瑶还以为是人家不心……唉，这认知偏差反而救了她啊！]
[弹幕：绝对的实力差距！在诡异面前玩心眼，就是找死！]
[弹幕：所以对瑶瑶松绑真的是特例！是因为她“乖”和“真诚”！]
[弹幕：其他国家的战略组看明白了吗？学不了！这根本学不了！]
走廊外，脚步声和拖拽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冷酷无比的清洗。
女护士推着治疗车，行走在空旷的走廊上，车轱辘发出单调的声响。
她纯黑的瞳孔扫过一间间死寂的病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清理掉了一些不守规矩的“垃圾”。
她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那双浅琉璃色的、带着纯粹担忧的眼睛，和那句软软的“肯定还很疼吧？”。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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