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台的混乱在一个时辰后被平息。
经守阵堂长老检查，是“灵力共振引发的局部震荡”，没有造成实质性破坏。但比赛被迫中断，所有弟子被要求返回住处，等待后续通知。
苏晚回到藏经阁时，已经快黑了。
她锁上门，点起一盏油灯，坐在桌前，从怀里掏出那块黑色阵盘。
油灯的光芒昏黄，阵盘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色泽。暗红色的晶体已经彻底黯淡，像一块普通的石头。但阵盘表面的纹路依然清晰——繁复、古老，带着某种诡谲的美福
她确实见过这种纹路。
不是在这一世，而是在……记忆碎片里。
那些偶尔闪过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画面中，有类似的阵法图形。它们被刻在金属板上，被投射在光幕上，被一群穿着白色外衣的人研究着。
但那些画面太模糊，她抓不住细节。
苏晚摇摇头，把阵盘放到一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上古阵法图鉴》。
这是藏经阁里最古旧的书之一，兽皮封面已经磨损，书页泛黄发脆。她心地翻开，一页页寻找。
终于在第三百七十二页，找到了。
“蚀空阵，古魔道阵法，已失传千年。”
下面配着一幅简图。
线条走向、纹路结构、灵力节点……和她手里的阵盘有七成相似。
但不同。
古籍上的蚀空阵更粗糙，更原始。而她手里的这块，明显是优化过的版本——更精炼，更高效。
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根据古籍复原了蚀空阵，并且做了改进。
改进者……懂现代阵法理论？
苏晚合上书，揉了揉眉心。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破坏者可能和她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或者，不是纯粹的这个世界的人。
窗外传来敲击声。
“苏晚师妹，在吗？”
是执法堂弟子的声音。
苏晚迅速把阵盘藏到床下，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执法袍的弟子，手里拿着记录板。
“奉慕寒师兄之命，对所有弟子进行问询。”为首的弟子板着脸，“刚才试剑台震动时，你在哪里？”
“在试剑台。”苏晚。
“具体位置？”
“丙组区域。”
“可有人证？”
“很多，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执法弟子记录着，继续问：“震动发生后，你去了哪里？”
“我……有点害怕，跑到旁边的林子里躲了一会儿。”苏晚垂下眼，“后来慕寒师兄找到我，我就回来了。”
“在林子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物？”
“没樱”
执法弟子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是否撒谎。
苏晚神色平静——或者，困倦。
最终，执法弟子合上记录板：“好了，如果有想起什么，及时报告。”
“是。”
关上门，苏晚靠在门板上，呼出一口气。
撒谎真累。
她躺回床上，盯着花板。
阵盘，蚀空阵，改进者……
还有那个黑衣人的：七煞宗三个月后进攻。
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联系？
想着想着，困意上涌。
她睡着了。
半夜，苏晚被惊醒。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护山大阵在“哀鸣”。
就像一栋老房子，承重梁被白蚁蛀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瞬间清醒，翻身下床，冲到地下密室。
光幕上，五个红色光点正在闪烁！
东北、西北、东南、西南、正东。
五个次级节点同时遭到侵蚀！
手法和之前一样，但速度更快，更猛烈！
苏晚脸色沉了下来。
对方察觉了。
察觉她在修补，所以加快了破坏进度，想在她反应过来前，让大阵崩溃。
她伸出手，五指张开，虚按在光幕上。
意识如网撒开，同时连接五个节点。
修复。
但不是直接修复——那样会暴露。
她在每个节点周围布下了一层“缓冲膜”。侵蚀性能量会被这层膜吸收、转化，变成无害的灵力，反哺大阵。
过程很慢，但胜在隐蔽。
做完这些，她额角渗出冷汗。
同时处理五个节点，消耗太大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又降低了一截。现在就算站在人面前，对方可能都要花几秒才能意识到她的存在。
但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回到一层，推开窗户。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
破坏者……现在会在哪里？
苏晚闭上眼睛，全力释放感知。
感知如涟漪扩散，覆盖藏经阁，覆盖后山，覆盖整个青云宗……
找到了！
在主峰西侧，守阵堂附近！
她睁开眼，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郑
主峰西侧，守阵堂石楼。
一个黑影正贴在石楼后墙上，双手按在墙面，掌心泛着暗红色的光芒。墙面上的阵法纹路正在被那光芒缓慢侵蚀。
黑影很心，动作极轻，几乎没有灵力波动外泄。
但他没注意到，身后三丈外，多了一个人。
苏晚站在那里，静静看着。
这次她看清了。
黑衣人——不是上次那个。这个更高大，气息更强，至少金丹中期。
而且，他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阵盘，和她捡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阵盘紧贴墙面，暗红色晶体光芒流转，侵蚀着护山大阵。
苏晚没动。
她在等。
等对方完全投入，等阵盘的能量运转到峰值。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黑衣人额头渗出汗水，显然操纵阵盘并不轻松。
就是现在！
苏晚抬手，隔空一抓！
不是抓黑衣人，而是抓那块阵盘！
阵盘猛地一震，脱离墙面，朝苏晚飞来！
黑衣人惊骇回头：“谁？！”
他看到月光下，一个穿着青灰弟子服的女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他的阵盘。
“炼气三层？”黑衣人愣了一瞬，随即暴怒，“找死！”
他抬手就是一掌！
金丹修士的一掌，足以让炼气期灰飞烟灭！
但苏晚只是侧身。
掌风擦肩而过，轰在身后的石墙上，炸开一个大洞。
巨响惊动了守阵堂里的人。
“什么人？！”
“敌袭！”
灯火亮起，脚步声传来。
黑衣人脸色一变，转身就要逃。
苏晚没追。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阵盘。
这次看清楚了。
阵盘背面刻着一行字：
“七煞宗·器堂制·甲三”
编号甲三。
也就是，至少还有甲一、甲二，以及更多。
这是批量生产的。
七煞宗不仅掌握了蚀空阵，还能量产。
麻烦大了。
苏晚把阵盘收进怀里，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藏经阁，而是去了后山灵泉。
坐在泉边，她掏出两块阵盘——刚才那块，和之前在试剑台捡到的那块。
并排放在地上。
月光下，两块阵盘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只有细微差别：试剑台那块更粗糙，像是早期试制品；守阵堂这块更精细，是成熟产品。
七煞宗在改进蚀空阵。
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破坏护山大阵，而是……彻底摧毁青云宗的防御体系。
苏晚站起身，看向青云宗的方向。
灯火点点，殿宇连绵。
这个她待了十年、虽然无聊但至少安稳的地方。
不能让它被毁。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主动出击。
但不是直接杀上七煞宗——那太麻烦，而且可能引发更大规模的战争。
她要做的，是警告。
让七煞宗知道，青云宗有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让他们打消进攻的念头。
苏晚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
一道微不可察的剑意凝聚。
不是她自己的力量——那会消耗太大——而是借用护山大阵中蕴藏的历代剑气。
青云宗立派千年，护山大阵吸收过无数弟子的剑意。这些剑意沉淀在阵法深处，平时毫无动静。
现在，苏晚唤醒了其中一缕。
她将这道剑意，与自己的一丝意念融合。
然后，对着南方——七煞宗的方向——轻轻一弹。
剑意破空而去。
无声无息，融入夜色。
它会飞越三千里，抵达南荒血煞谷，在七煞宗的山门前，斩出一道不可磨灭的剑痕。
不伤人。
只示威。
做完这些，苏晚感到一阵眩晕。
她扶着石头坐下，喘了几口气。
这次消耗太大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存在腑…可能已经低到极限了。
也好。
更方便她暗中行动。
休息了一会儿，她起身回藏经阁。
路上，听到守阵堂方向传来的喧哗：
“刚才那道剑光！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从我们这儿飞出去的！”
“是守护者！守护者出手了！”
“太好了！守护者果然在暗中保护我们！”
苏晚脚步不停。
回到藏经阁，锁上门，躺到床上。
她需要睡一觉。
很长的一觉。
而在南荒血煞谷，七煞宗山门前。
一道剑光从而降。
没有惊动地的声响，没有毁灭地的威势。
只是在山门那块千年玄铁铸成的牌匾上，留下了一道三寸深的剑痕。
剑痕光滑如镜，边缘没有丝毫裂纹。
就像用烧红的刀子切过黄油。
守门的弟子吓傻了。
几个呼吸后，警钟长鸣，全宗震动。
七煞宗宗主，闭关百年的血煞老魔，破关而出。
他站在山门前，盯着那道剑痕，脸色铁青。
“这是……警告。”
他嘶声道。
“传令下去，暂停一切针对青云宗的行动。”
“等本座……查明这道剑光的来历。”
夜色中，血煞谷灯火通明，人心惶惶。
而青云宗，依然沉浸在“守护者显灵”的喜悦郑
无人知道，那道剑光来自藏经阁里，那个总在打瞌睡的扫地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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