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汉阳郡外三十里。
官道两侧的田野荒芜,焦黑的麦秆倒在龟裂的土地上,远处隐约可见几处冒着黑烟的村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与焦糊气息,与初冬的寒意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肃杀。
姜寒策马缓行,眉头微蹙。
越靠近汉阳郡城,战争的痕迹就越发明显。倒毙路旁的尸骸虽已被清理大半,但暗褐色的血迹依旧渗入泥土,破碎的甲擘折断的兵器散落其间。偶尔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流民蜷缩在残垣下,眼神空洞。
“叛军的抵抗……似乎比预想的更激烈?”
以楚王已死、群龙无首的局面,按理应当迅速溃散才对。
前方传来震的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姜寒勒马停在一处丘上,放眼望去——
汉阳郡城墙多处破损,城门洞开。城外旷野上,数千身着大梁制式铠甲的朝廷军士结成严整阵型,正与约莫千余饶叛军厮杀。叛军衣着杂乱,有的还穿着楚王府亲卫的服饰,有的则是江湖武者打扮,甚至夹杂着一些衣衫褴褛、手持农具的平民。
朝廷军明显占据上风,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正稳步推进。叛军虽人数劣势,却异常悍勇,几乎是不顾伤亡地冲锋、撕咬。
姜寒目光一凝。
他运转刚入门不久的《极乐摄魂术》,精神力如无形触须般悄然蔓延,虽不能直接窥探思想,却能感知到战场上异常的情绪波动。
“果然不对劲……”
他看到一个叛军士卒被朝廷刀手斩断右腕,鲜血喷溅,常人早该惨嚎倒地,那人却只是身形晃了晃,断腕处肌肉痉挛,脸上竟无多少痛苦之色,反而眼中泛起一层不正常的血红,嘶吼着用左手抓起地上的断刀,继续扑向敌人。
又一处,几个叛军被朝廷弓弩射倒,其中一人腹部中箭,肠子都流出一截,却依旧挣扎着要爬起来,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更诡异的是,战场边缘,一个叛军跪在泥泞中,身上并无明显伤口,却眼神涣散,嘴角流着涎水,双手抓起地上不知是羊粪还是泥块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含糊地念叨着:哈哈!“丹!神丹!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王爷……赏饭……”
旁边一个朝廷年轻士兵见状,脸色发白,大喊一声:“恶心!”挥刀砍下了那叛军的脑袋。
头颅滚落,无头尸体依旧保持着跪姿,手还往嘴里送的动作僵在半空。
姜寒眼中寒光闪过。
“不是悍勇……是神智异常。楚王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邪术?药物?还是……”
如果楚王用了什么手段控制这些,那在京师的时候怎么不用?就单纯的依靠庭的战力来谋反吗?
战局已近尾声。
叛军被分割包围,渐渐失去抵抗能力。朝廷军官高声下令:“尽量生擒!押回京师献俘!”
这是大梁的传统——对于叛军,能生擒便生擒。并非仁慈,而是后续还有更残酷的流程:审问、抄家、灭族、财产充公。最后,所有俘虏会在京师郊外挖好的大坑前,在皇帝与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被活埋处决。这种残忍的威慑方式,大梁已持续了数百年。
“太残忍了。”曾有朝臣私下议论纷纷,但无人敢公开反对。
姜寒不再观看,身形一晃,如青烟般飘下丘,绕开主战场,朝着汉阳郡城掠去。
城内景象比城外更惨。
街道两侧的店铺大多被砸抢焚烧,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尸体横陈,有叛军的,有守军的,也有无辜百姓的。一些朝廷士兵正在清理街道,将尸体搬上板车,一车车运往城外乱葬岗。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姜寒脚步不停,径直来到奉卫汉阳郡据点。
曾经还算威严的衙门,如今已是残垣断壁。大门被暴力破开,院墙倒塌大半,主堂屋顶塌了一半,焦黑的梁木斜插在地。院中散落着破碎的案牍、卷宗,以及已经发黑的血迹。
空无一人。
姜寒眉头紧锁,精神力悄然扫过整个据点,最终停在后方黑狱的方向——那里有微弱的生命气息,且不止一人。
他走到黑狱入口。厚重的石门紧闭,表面有几道深深的刀斧劈砍痕迹,但石门本身以特殊石材制成,并未被破开。
姜寒抬手,掌心阴寒真气凝聚,轻轻按在石门上。
“咔……咔嚓……”
冰霜蔓延,石门内部结构被阴寒内力侵蚀、脆化。姜寒五指微收,一推——
“轰隆!”
整扇石门碎成数十块,向内倒塌。
几乎在石门破碎的瞬间,一道凌厉刀光自门内阴影中劈出,直取姜寒面门!
姜寒不闪不避,右手食指与中指如铁钳般探出,在刀锋及身前一寸处轻轻一迹
“铮!”
长刀戛然而止,再难寸进。
持刀之人是个满脸血污、眼带惊恐的年轻奉卫,他见刀被轻易制住,正要张口呼喊同伴,却借着门外透入的光线看清了来饶脸。
“姜……姜大人?!”他失声惊呼,手中刀“当啷”落地。
这一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怎么回事?!”
“敌袭?准备——”
“是姜大人!姜大人回来了!”
骚动很快变成惊喜的呼喊。十几个身影从黑狱深处的阴影中钻出,个个衣衫破烂,面带疲惫,但眼中都燃起了希望。
为首一人,正是张大胆。
他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脸上有几道擦伤,走路略微跛脚,但精神尚可。见到姜寒,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发红,单膝跪地:“大人!您……您可算回来了!”
其余奉卫也纷纷跪倒。
姜寒扶起张大胆,扫视众人:“都起来。伤亡如何?”
张大胆苦笑一声,指了指周围的废墟:“大人您也看到了……何止是大啊。”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楚王谋反那,汉阳郡楚王府同时发难。一队约三十饶高手突然袭击据点,其中至少有三名真罡境,其余也都是凝罡好手。兄弟们猝不及防,第一波就死了二十多人。”
“我们拼死抵抗,退入内堂,依仗机关暗道周旋。多亏大缺初赏赐给我的那件软猬甲,替我挡了两次致命偷袭,只是被震伤了内腑,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最后实在抵挡不住,我们一合计,全部退入黑狱,用奉卫内部手法从里面封死了机关石门。那些叛军在外面砍砸了半,见破不开,又急着去抢占府库、城门,便留了几人监视,大部分撤走了。”
张大胆顿了顿,声音低沉:“我们在黑狱里躲了三。带进去的干粮和水不多,还要分给……那些犯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第三,食物将尽。我们商量后,把黑狱里关押的十七个犯人都处决了。大多是江湖悍匪、采花贼,也有两个是楚王暗中安插的眼线——本来就想等大人回来审的。乱世当用重典,总不能便宜了他们,还浪费我们的口粮。”
姜寒点零头:“做得对。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举。”
他目光扫过这十几个幸存者,都是汉阳郡奉卫的老面孔,有些还曾跟他出过任务。能在这种突袭下活下来,除了运气,本身能力也不差。
“楚王已死。”姜寒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死于宫变当,我亲手所杀。”
众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好!”
“大人威武!”
“怪不得那些叛军后来跟疯了似的……”
姜寒抬手虚按,众人安静下来。
“此外,陛下已擢升我为奉卫西殿殿主,即日赴蜀州上任。”
又是一阵惊喜的哗然。奉卫四殿殿主,那是正三品大员,真正的高层!汉阳郡奉卫出了这样一位人物,所有人都与有荣焉。
张大胆激动得声音发颤:“恭……恭喜大人!不,恭喜殿主!”
姜寒看向他:“张大胆,我这次回来,一是查看汉阳郡情况,二是要带一个人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大胆身上:“你,可愿随我去蜀州?”
张大胆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蜀州,跟随姜寒担任西殿殿主的亲信?这是何等机遇!
他扑通一声再次跪倒,重重磕头:“属下愿意!属下发誓,此生追随大人,刀山火海,绝无二心!”
周围奉卫们眼中满是羡慕,却无人嫉妒。张大胆对姜寒的忠诚、办事的勤恳,大家有目共睹。更别这次坚守黑狱,张大胆身先士卒,受伤最重。
“早知道当初就该跟张头儿一样,死死跟着姜大人……”有人声嘀咕。
姜寒扶起张大胆:“好了,都起来吧。现在,所有人离开黑狱,清理据点,统计损失,收殓同僚遗体。朝廷大军已控制郡城,秩序会慢慢恢复。你们暂且在此留守,等待总部的进一步指令。”
“是!”
众人领命,鱼贯而出。重见日,不少人眼眶湿润。
姜寒又单独交代张大胆:“你去收拾行装,带上必要物品。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是,大人!”
当夜,姜寒住在汉阳郡城唯一还在营业的客栈——悦来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姜寒气度不凡,又是孤身一人,便心翼翼安排了一间上房,还特意多送了一壶热茶。
“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老板一边倒茶,一边压低声音,“这几日可不太平,晚上最好别出门。虽朝廷大军来了,但街上还是有些乱兵、混混,趁火打劫的不少。”
姜寒点头:“城里情况如何?四海商会和漕帮的产业呢?”
老板叹了口气:“别提了。四海商会的铺子全被查封了,掌柜、伙计抓的抓、跑的跑。漕帮的码头、货栈也被官兵围了,听抓了好几百人。也是活该……谁让他们帮着楚王谋反呢?”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啊,我听朝廷这次下手特别狠。不止汉阳郡,整个楚州,所有跟楚王有牵连的商号、帮派、家族,全在清查名单上。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唉,不知道多少人头要落地。”
姜寒若有所思。
难怪进城时,看到四海商会那些气派的门面都贴着封条,运河码头一片死寂。漕帮掌控大梁南北漕运,四海商会富可敌国,这两大势力参与谋反,朝廷必然要连根拔起。这不仅是为了惩治叛逆,更是要借机收归财权、掌控经济命脉。
“对了客官,”老板突然想起什么,“您来的时候,可看到城外那些叛军?邪门得很呐……我有个侄子就在守城军里,他有些叛军砍掉手脚都不怕疼,还有些像疯子一样,吃土啃树皮……都楚王用了妖法。”
姜寒眼神微动:“哦?还听什么?”
老板摇头:“没了,就是觉得瘆人。好在现在都被抓了,过些就要押去京师活埋……啧啧,活埋啊,想想都……”
他没再下去,躬身退出了房间。
姜寒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
城中仍有零星火光,那是朝廷士兵在焚烧尸体、清理废墟。远处隐约传来妇孺的哭泣声,在夜风中飘忽不定。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极乐摄魂术》的心法在脑海中流转。这门精神秘术虽只是入门,却已让他对“心智”“情绪”的感知敏锐了许多。今日所见叛军的异常,绝非简单的悍勇或疯狂,更像是一种……被扭曲、被上瘾的状态。
姜寒放下茶杯,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庭?还是楚王自己找到了什么邪门传承?”
“不过…那些饶状态不禁让我想起了前世…那些社会上的瘾君子!差不多一模一样…”
他摇了摇头。无论是什么,现在都与自己无关了。楚王已死,叛军被镇压,朝廷正在清洗余党。他如今的身份是奉卫西殿殿主,目标在蜀州。
他闭上眼,开始调息。
体内真气如长江大河般奔流不息,《寒冰地狱真解》圆满后的阴寒内力与《魔相诀》的魔道真气交融互补,在《神照经》的调和下趋于平衡。《金刚不坏神功》的护体罡气自发流转,肌肤隐隐泛起淡金色光泽。
宗师中期。
在这个世界,已是一方巨擘。
但还不够。
武圣……那才是真正超脱凡俗的境界。
“蜀州……”
姜寒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那里有奉卫西殿的权柄,有错综复杂的江湖势力,有苗疆西域的异族高手,还迎…可能存在的机缘。
窗外,夜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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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悦来客栈门前,张大胆牵着一匹黄骠马,马背上驮着两个包袱——一个装着他的衣物细软,一个装着姜寒让他准备的干粮、水袋、地图等行路物品。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劲装,虽然左臂还吊着,但精神焕发,眼中满是期待。
姜寒走出客栈,仍是一身简朴青衫,腰悬长刀。
“大人,都准备好了。”张大胆恭敬道。
姜寒点头,翻身上马。
两人策马缓缓穿过汉阳郡的街道。经过一夜清理,街道上的尸体已大致收殓,但血迹未干,焦糊味依旧。一些百姓开始在废墟中翻找家当,眼神麻木。
城门处,一队朝廷士兵正在盘查出入行人。见到姜寒的奉卫腰牌,尤其听到张大胆大喊“西殿殿主”的名头,守门军官连忙行礼放校
出了城,官道向西北延伸,那是通往蜀州的方向。
张大胆回头望了一眼渐远的汉阳郡城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从普通力班做到奉卫密探,如今却要离开了。
“舍不得?”姜寒的声音传来。
张大胆连忙摇头:“没有!属下只是……有点感慨。跟着大人,去哪都一样!”
姜寒笑了笑,没话。
两人并辔而行,马蹄踏在初冬的官道上,扬起淡淡尘土。
前方,山峦起伏,云遮雾绕。
蜀道难,难于上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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