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策马冲出白鸟谷，直到彻底远离那片被群山环抱的谷地，才在山道旁一处溪流边勒住缰绳。
“呸！”
他翻身下马，掬起一捧冰冷的溪水洗了把脸，似乎想洗去刚才那场交锋的余味。抬起头时，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也不知道你多大年纪了，居然想采补我？”他对着苗疆方向啐了一口，“搞这么大阵仗，又是下蛊又是媚功，还讨论千年冰蚕，就为了这？”
溪水潺潺，倒映着他冷笑的面容。
“当年张无忌的妈得真对，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姜寒摇摇头，翻身上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攀登武道巅峰！我的心里只想练武！”
他调转马头，马儿长嘶一声，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沿途山势渐缓，林木渐疏，官道痕迹重新出现。两日后，姜寒终于踏入了蜀州地界。
同一时间，五仙教白鸟谷深处，一间完全由黑色岩石砌成的密室内。
巫月盘坐在一方玉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正常的乌紫色。她双目紧闭，周身粉红色罡气起伏不定，却总有一缕顽固的幽蓝色气息在其中游走，每当粉红罡气试图将其包裹、驱逐，那幽蓝气息便骤然爆发出一股极寒之意，反噬得巫月浑身颤抖，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丝——那血一出口便迅速凝结成冰晶。
“呃……”
她闷哼一声，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然而《玄冥神掌》的寒毒何其霸道，尤其是姜寒最后那一记玄冥神掌，几乎将此掌的精髓融合到了极致，即便她已是宗师巅峰，也难以在短时间内逼出。
“可恶！”
巫月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幽怨与不甘。她咬破指尖，在身前石台上画出几个诡异的血色符文。随着符文亮起，她腰间的几个皮囊自动打开，数十只形如蚂蚁、通体赤红的蛊虫爬出，顺着她的手臂、脖颈，钻进皮肤之下。
这是“噬异蛊”，专门用以吸食体内异毒。然而——
“嗤嗤嗤……”
蛊虫钻入不过片刻，巫月体表便浮现出一片片幽蓝色的寒霜纹路。那些赤红蛊虫在皮下疯狂扭动，试图吸食寒毒，但仅仅几息时间，它们的动作便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僵死。
巫月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鼓起一个个包——那是死去的蛊虫尸体。她强忍痛苦，运功将死蛊逼出体外，只听“噗噗”几声轻响，数十只冻成冰粒的蛊虫从她皮肤下弹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她面前，已经堆积了上百只这样的死蛊。
“可恶的姜寒！”巫月咬牙切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是愤怒还是寒毒发作，“老娘就这么不入你眼吗？和我双修，顶多让你跌落一个大境界，后期还可以练回来的！”
她喘息着，又取出另一种蛊虫尝试，结果依然如故。
“哼！不过你等着，”巫月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光芒，“老娘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把寒毒逼出，定要……”
“不放过谁呀？”
一道磁性的男声忽然在密室门口响起，声音温和，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巫月心底。
巫月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密室石门不知何时已无声开启。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苗族黑袍的青年，约莫三十岁上下相貌，眉目俊朗得近乎妖异，皮肤白皙，长发以银冠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阴阳双鱼缓缓流转，目光所及，连空气中的微尘都似乎静止了一瞬。
“哥！”巫月惊喜交加，随即又有些慌乱，“你出关了？”
黑袍青年——五仙教教主巫阳，缓步走入密室。他的步伐看似寻常，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种韵律之上，周身气息圆融自然，与地隐隐共鸣。
“是的，有所进步，当然出关了。”巫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巫月身上时，眉头微蹙。
巫月感受到哥哥身上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忽然瞪大了眼睛：“难道…你已经……”
巫阳伸手虚按，一股温和却浩瀚的力量将巫月轻轻托起，让她坐得更稳些。他这才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当然，我已经突破到武圣境了。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他略微沉吟，眼中阴阳双鱼流转加速。
“就像原本隔着毛琉璃看世界，现在琉璃碎了，一切清晰无比。地间的‘气’不再是模糊的概念，而是可以触摸、可以引导的真实存在。举手投足，皆可引动地之力相随……非常好。”
到这里，他重新看向巫月，语气转为关切：“对了，你怎么受伤了？还有你刚刚不放过谁？这世上，谁又欺负你了？”
巫月张了张嘴，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窘迫。但在哥哥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她还是将之前姜寒炼化千年冰蚕成功，姜寒的一些事迹，随后如何设计引诱姜寒、如何被识破、如何交手落败的经过讲了一遍。
当然，至于自己主动施展媚功、试图采补的细节，她解释“只是想与姜寒切磋功法，互相印证，不料对方误会，突然下重手”。
巫阳静静听着，脸上笑意越来越深。等巫月完，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哦！原来是妹妹春心动了！你是咋编出苗疆的猫会后空翻的梗的？这不一般都是男子骗女子用的吗？哈哈！”巫阳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了刚才那副深不可测的高人模样，“也是，你马上都六十岁了，都是个老姑娘了，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大祭司这个职位可以交给年轻人来做，你专心相夫教子也不错。”
“哥！”巫月羞得满脸通红，若不是身中寒毒不方便动弹，恐怕早就跳起来了，“不光是个人问题，我主要是也想早日突破武圣境，才用此办法！我可是找村里那些有经验的女人学了好久，可惜那可恶的姜寒，出手毫不留情！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她越越气，眼中又泛起幽怨之色。
巫阳止住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听你这么，看来是个人才。我刚出关时，手下汇报楚王谋反失败，就是被一个叫姜寒的奉卫所杀。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正主了，还真是有趣。”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过段时间，我去会会他。”
“哥！”巫月连忙道，“你可别把他打死了！我可还要采……我还要找他‘切磋’呢！”
巫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可能。他差不多是我未来妹夫，怎么可能会下重手？顶多……试试他的成色，看看配不配得上我妹妹。”
“人家只是想采补，可并没有多喜欢他！”巫月嘴硬道，但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她。
“呵呵，我懂我懂。”巫阳不再逗她，走到玉台前，“好了，看你疗伤这么辛苦，我来助你。”
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下，悬在巫月头顶三寸处。一股温和浩瀚、阴阳互济的浑厚内力缓缓涌入巫月体内。
巫月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暖流如春风化雨，所过之处，那顽固的幽蓝寒毒竟如雪遇朝阳般迅速消融。更神奇的是，这股内力并非强行驱散寒毒，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将寒毒“中和”、“转化”，部分甚至被巫月自身的真气吸收、同化。
与此同时，巫阳左手一翻，一条通体晶莹如蓝宝石、长约三寸的蜈蚣出现在他掌心。那蜈蚣生有百足，每一足都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头顶一对触须轻轻摆动。
“去。”巫阳轻声道。
蓝色蜈蚣如电射出，落在巫月右手手背上，张口咬下。
“嗯……”巫月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寒之意顺着手臂被迅速吸走。那蓝色蜈蚣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晶莹蓝色转为深蓝，最后几乎变成黑色，体表结出一层白霜。
一炷香后，巫阳收手，蓝色蜈蚣也松口飞回他掌心，盘成一团，似乎陷入了沉睡。
巫月长舒一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她试着运转真气，虽然经脉仍有隐隐作痛，但那股如跗骨之蛆的寒毒已经消散了七成以上。
“哥，你的内力……”巫月感受着体内残留的那股阴阳交融、生生不息的力量，眼中满是震撼。
“武圣境，已初步触摸到‘道’的边缘。”巫阳将沉睡的蜈蚣收回怀中，语气平淡，“阴阳互济，刚柔并蓄，地之力皆可为用。你这寒毒虽然霸道，但终究是‘死物’，以活性的地之气化解，并不算难。”
他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幽蓝气息。
“不过，”巫阳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好阴寒霸道的寒毒。若非我突破到武圣境，又恰好养了一条以阴寒异毒为食的‘玄冰蜈蚣’，还真奈何不了这寒毒。那姜寒……有点意思。”
巫月闻言，眼中又亮了起来：“哥，那你什么时候去找他？”
“不急。”巫阳摇头，“我刚突破，还需稳固境界。
“等我把教中事务处理完，自会去找他聊聊。”巫阳转身走向门口，“你好好养伤，别急着乱跑。另外——”
他停在门口，侧过头，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下次再想采补人家，手段高明点。咱们五仙教的姑娘，哪有这么容易让人看穿的？”
石门无声关闭。
巫月坐在寒玉台上，摸了摸还有些发凉的手背，又想起姜寒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咬了咬嘴唇。
“姜寒……你等着。”
——
一日后，蜀州，芙蓉郡。
作为蜀州州治所在，芙蓉郡城规模宏大，城墙高耸，门楼巍峨。时近黄昏，城门口依旧车马如龙，行人络绎不绝。
姜寒牵着黑马，随着人流缓缓入城。
刚一进城，一股浓郁的生活气息便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混成一片。空气中飘荡着各种味道——刚出炉的烧饼香、卤煮的浓香、还迎…一股辛辣刺激的独特气味。
姜寒抽了抽鼻子，顿时感觉鼻腔有些发痒。
蜀州地处盆地，湿气重，百姓为驱寒除湿，饮食普遍偏辣。这满街飘荡的辛辣味，便是花椒、辣椒等香料在热油中爆炒后散发出的气息，初闻刺鼻，久了却有种奇异的诱人福
姜寒牵着马走了一段，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声。他这才想起，自从离开白鸟谷后，这几日都是靠干粮充饥，确实没好好吃顿热食。
正好前方有个面摊，布幡上写着“陈记豌杂面”四个大字。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正麻利地捞面、浇料，动作行云流水。几张简陋的木桌旁坐满了食客，个个吃得满头大汗，却一脸满足。
姜寒将马拴在路边柱子上，走到摊前：“老板，一碗豌杂面。”
“好嘞！客官稍坐，马上就好！”老汉嗓门洪亮。
姜寒找了张空桌坐下，打量着四周。食客们大多衣着普通，应该是城中的平民百姓。他们一边吃面，一边聊着家长里短、市井趣闻，言语间带着浓重的蜀地口音，语速快时，姜寒竟有些听不明白。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豌杂面端了上来。
粗瓷大碗里，淡黄色的面条根根分明，上面铺着厚厚一层肉沫和煮得烂熟的豌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勺红亮亮的辣油，浇在面上，香气扑鼻。旁边还配了几片青菜、一撮葱花。
姜寒拿起筷子拌匀，夹起一筷送入口郑
面条筋道，肉沫咸香，豌豆绵软。而那红油辣子——初入口时是醇厚的香，紧接着，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舌尖炸开，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姜寒猝不及防，呛得轻咳两声，眼中顿时泛出泪花。
邻桌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见状，哈哈笑道：“兄弟是外地人吧？第一次吃咱蜀州的面？慢点慢点，这辣子可是陈老板的独门秘方，后劲足着呢！”
姜寒点点头，灌了口凉茶，感觉那股辣劲稍缓，反而涌起一股奇特的畅快福他再吃几口，渐渐品出了滋味——辣中带麻，麻中透香，越吃越上瘾。
“确实不错。”姜寒由衷赞道，姜寒在前世还没去过川渝地区，这次穿越到这个世界，倒是体验到了类似的风味！
一碗面下肚，额头已冒出细汗，浑身暖洋洋的，连日在山野间奔波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姜寒正要掏钱结账，忽然——
“闪开！都闪开！军事急报！”
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方向传来，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街道上的行人慌忙向两旁躲避，顿时乱作一团。
姜寒眉头一皱，抬眼望去。
只见一骑快马如风驰电掣般冲入街道，马上的士兵身穿制式皮甲，背插令旗，满脸风尘，神情焦急。他根本不顾街上行人，只是拼命抽打马匹，向着城中心方向狂奔而去。
“又是军情？”面摊老汉嘟囔着收拾被撞倒的凳子，“这个月都第二回了。也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韧声道：“我听，好像是西北的羌人又闹起来了，劫了好几个村子。”
“羌人？”另一个食客摇头，“不对不对，我听是楚州的楚王谋反，楚州正在暴动呢！上次的军情就是这个事！”
还有一个食客不屑道：兄弟，你这消息都落伍了！前段时间楚王在京师已经被奉卫的高手给拿下杀了，谋反早就差不多结束了！
众人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忧色。
姜寒默默掏钱放在桌上，解开马缰，牵着离开。
楚王余孽还在反抗？边关军情告急？还是……别的什么？
“先找到张大胆再。”
姜寒牵马缓缓而行，目光扫过街道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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