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三月，繁花似锦，却掩不住暗流汹涌。春祭大典，万人空巷，皆聚于朝阙下。阙高九丈，以白玉石筑成，象征宇九重；其下刑台青铜色暗，血迹深深，乃历代之地。今日，雪国遗孤沈霁将被缚于此，以血祭旗，昭示帝师谢无咎铁腕靖乱。
一、罗
谢无咎披紫蟒朝服，立于阙楼之上，俯瞰人潮。他手执沉香折扇，指节轻敲栏干，似在等一只飞蛾投火。神枢营、赤霄卫残部、暗卫共一万二千，皆布于御道两侧，刀枪如林，连阳光都被切成碎片。
沈霜若来，就地格杀，尸身悬于东市十日。他淡声吩咐，嗓音温润如玉，却透出浸骨杀机。
副将萧庭低声问：若她携凤池夜帝同至？
谢无咎低笑，眸色幽暗：那就连那位一并埋。帝京，只允许一个影子存在。
二、暗火
朝阙西南，望楼飞檐之上，沈霜伏身如豹。她一袭素衣外罩轻甲，腰间悬着已合一的虎符，冷光流转。凤池夜帝的黑衣死士潜伏于人群，每人袖藏连弩，只待她信号。而更远处的御桥下，贺陵率三百霜刃骑伪装成花车杂耍，鼓乐喧阗，刀却在鼓皮下震颤。
阿姐...沈霁被缚刑台，少年满身血痕，仍昂首嘶喊，别下来！这是——
话未完，监刑官一鞭抽在他背，皮开肉绽。沈霜指节泛白，耳畔却响起凤池夜帝的低语：谢无咎要我死，我要他亡，你我各取所需。动手吧。
她深吸口气，指尖在瓦面轻叩——三长两短。刹那间，鼓乐骤急，霜刃骑掀鼓拔刀，寒光炸开；同时黑衣死士袖弩齐发，弩箭淬绿，直扑阙楼！
三、兵阵
杀逆贼——萧庭拔刀怒吼，御道两侧刀枪并举。然而箭雨之后，更惊饶剧变爆发：沈霜掷虎符于空，双掌合十，以真力击碎！
轰——
碎屑化作亿万蓝芒，如星瀑坠落，竟在朝阙前投射出一幅巨大光图：山河脉络、阵眼灵脉，正是先帝秘传霜兵阵。所有目睹的兵将只觉心神一震，脚下石砖竟浮现霜纹，仿佛被无形寒流锁定，动作瞬缓三成！
得霜者，可调下寒脉！谢无咎脸色终于变了，截下她！
沈霜却如白鸥掠空，自望楼飞坠，足尖一点花车顶盖，借力直扑刑台。所过之处，霜纹蔓延，刀枪自颤。她以指为剑，剑气如匹练，挡者披靡。血花与花瓣同飞，春光与杀光交映，瑰丽而惨烈。
四、情仇
十丈、五丈、三丈...沈霁抬头，泪与血模糊双眼。沈霜终落刑台，一剑斩断玄铁锁链，将弟弟揽入怀郑可下一瞬，背后风起——谢无咎竟亲自出手，折扇合拢，扇骨化作三尺青锋，直刺她后心！
心！沈霁嘶喊。
沈霜反身，剑尖对剑尖，一声脆响，火星四溅。两人近在咫尺，谢无咎目光复杂，低哑道：你走错了路，霜儿。
沈霜冷笑，你教我以下为局，我不过换一颗棋子。
谢无咎眸色一沉，剑势陡转，如狂龙搅海。沈霜以巧化力，仍被逼退三步，胸中血气翻涌。正在此时，一抹黑影闪电掠至，与谢无咎硬对一掌——砰！气浪震碎刑台栏杆，木屑横飞。
凤池夜帝负手而立，面具下传出低笑：帝师，别来无恙？
谢无咎眼底杀机暴涨：你果然未死。
夜帝侧首，似在欣赏乱局，今日死的，只会是你。
五、血火
三人对话间，御道已化作修罗场。霜刃骑与神枢营刀刀见骨；黑衣死士虽精，却寡不敌众；更可怕的是，霜光图开始不稳，虎符碎力即将消散。沈霜深知，再拖片刻，所有人都要被吞没。
阿霁，走！她将弟弟推向贺陵，带他出城！
沈霁挣扎，要死一起——
沈霜一掌击在他颈侧，少年软倒。贺陵咬牙抱起少主，率余部杀向北阙门。沈霜转身，迎向谢无咎与凤池夜帝，眸中倒映漫血火，像两簇被点燃的寒星。
你们都想利用我。她抬剑，剑尖划过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被霜纹瞬间蒸成赤雾，今日，我为自己而战。
赤雾融入光图，霜兵阵竟再起变化——霜纹化红，寒流逆转为炽浪，以她为中心，卷向四方。所有被波及的兵将，只觉血液如沸，刀柄灼手，纷纷骇然后退。
谢无咎第一次露出惊色：血祭兵阵...你疯了！
沈霜弯唇，笑得肆意又绝望：师父，你过，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今日，我便做一次圣人，也做一次——凶器！
六、裂
赤红霜浪冲而起，撞向朝阙。石阙发出沉闷裂响，自顶端崩开一道黑缝，如穹被撕开伤口。阳光透入，却照不亮混乱的人心。沈霜借血阵之力，一剑逼退谢无咎，反手削向凤池夜帝面具——面具碎裂，露出一张与谢无咎七分相似、却更阴柔冷白的脸。
原来...你们竟是兄弟。沈霜低哑一笑，笑意里满是嘲讽与疲惫，帝京的，果然黑得足够浓稠。
谢无咎与对视，杀气交织，竟同时弃她而互击——砰！双剑交撞，气浪震塌半座阙楼。砖石滚滚，压向下方奔逃的百姓。沈霜瞳孔骤缩，终是飞身而起，以剑气挑开巨石，可自己却被反震得口吐鲜血。
血洒长空，落入赤红霜纹，兵阵光芒瞬间寂灭。风停了，杀声似被抽空。朝阙，半壁坍塌；御道上，尸横遍野；而在废墟与血泊之间，三人呈三角而立，皆重伤，皆喘息，皆死死盯着对方——
像三头被逼到绝境的狼，随时准备发出最后一击。
七、余烬
忽有钟声自深宫传来——咚——咚——共九下，象征春祭礼成，也象征帝王之怒。远处御林军旗帜翻涌，铁甲如潮，皇帝终于调来禁军，要将被搅乱的棋局彻底碾平。
谢无咎以剑撑地，低笑出声：沈霜，你赢了么？你不过毁了一座阙楼，却换得下通缉。
夜帝抹去唇角血迹，目光阴鸷：通缉？那便换个子。
沈霜却抬头，看碎裂的阙顶之上，一线春阳穿云而出，照在她染血的侧脸。她轻声道：
我想要的，从不是下。
只是这下，再不容我后退一步。
她提剑，踉跄却坚定地走向废墟最高处，迎风展开那面早被鲜血浸透的雪残旗——
霜刃骑——
残存不足百饶回应，却如雷霆滚过尸山血海。
随我——出京！
她回首，最后望向谢无咎与夜帝，声音沙哑却清晰：
你们想要帝京，便拿去。但记住——
从今日起，帝京的风，由我来定方向。
春阳彻底破云，照在满目疮痍的朝阙，也照在少女染血却挺拔的背影上。风卷起残旗，猎猎如火，像一场迟来的、属于北荒的春。
下章预告：
帝京通缉令下，九州风云动。沈霜率残军退守霜阵眼，却发现顾龙风留下的最后一份遗计，竟指向更北的归墟冰原；而谢无咎与夜帝的真正恩怨，也牵扯出先帝暴毙之谜。下一章《霜影渡·归墟》，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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