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少年的身体僵在原地，机械义眼的绿光开始紊乱。
我盯着他，手指还保持着推送记忆的动作。刚才那股反冲力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我知道自己打中了要害。程砚的系统不怕逻辑漏洞，怕的是真实的情绪——那种无法被编码的温度。
可这胜利太短。
E弦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人从另一端轻轻拨动。手腕上的碳化区域传来一阵麻痒，像有蚂蚁顺着骨头往上爬。我低头看，那根细弦正微微发亮，频率和电子表残存的红光不一样。
它在回应什么。
老周的拖把水还在地上蔓延，刚刚写下的“第147次轮回关键点”已经模糊，边缘泛起细的气泡。我蹲下来，指尖碰了碰水面，凉的，但不是普通的水。它黏在皮肤上不散，像某种残留信号。
我想起来了。
上一轮回里，我也见过这个字。不是在地上，是在警校档案室的通风管道内壁，用铁锈刻出来的。那时候我以为是恶作剧，现在才明白——那是我自己留下的标记。
我闭上眼，启动“痕迹回溯”。
意识顺着E弦滑入那片湿痕，画面一点点浮现。
地砖潮湿，空气中有种陈旧的霉味。一个佝偻的身影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半截生锈的铁条，在砖缝间缓慢移动。他穿着深灰色工装裤，脚上是一双破洞的布鞋。背影很瘦，肩膀不对称，右肩比左肩低了一点。
是老周。
但他抬头时，我愣住了。
那张脸是我的。
更准确地，是百年后的我。眼角全是褶子，嘴唇干裂，左耳缺了一角——那是我在第三次轮回中被孢子云烧赡痕迹。他看着镜头方向，眼神平静，像早就知道我会看到这一幕。
他举起左手，掌心躺着一枚铜钥匙，编号007。
然后他在地上写下：“第147次轮回启动。”
下一秒，空没有月亮，地面却泛起银光涟漪，像水面上倒映着不存在的月色。那些光点缓缓升空，聚成一条螺旋带，缠绕向看不见的高处。孢子母体正在重组。
我猛地睁眼，呼吸急促。
原来我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
我不是第一次对抗他们。
我只是……又一次失败了。
“所以老周不是别人。”我低声，“他是上一轮没走完的我。”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
柯谨来了。
他站在空教室门口，手里捏着一根白色粉笔，袖口沾着灰。他没话，直接走到黑板前，开始画线。先是两个圆环交错，接着延伸出螺旋结构，外围标注了十二个符号。
我认出了几个：火焰、冰块、断颈、心脏穿刺……每一个都代表一种死法。
“你试过所有死法。”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唯独没试过‘活着走出钟楼’。”
我盯着那个没画完的符号——一座尖顶建筑，门开着，里面是空白。
“钟楼？”我问，“哪来的钟楼？”
柯谨没回答，只是咬破指尖，用血补全最后一笔。粉笔灰混着血迹落在地面，竟没有晕开，反而凝成一片晶体。
就在这时，空气中浮现出几行金色刻痕，像是有人用无形的手在空间里写字：
每个轮回你都会选择不同的死法
但孢子总能在月圆之夜重生
字迹出现三秒就消失了，但我记住了。
这不是警告，是记录。
就像我的胎发会燃烧一样，这些刻痕是轮回本身留下的伤疤。
我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有一撮头发特别硬，像钢丝。那是胎发，母亲剪下后一直留在我床底的铁箱里。系统每次升级，它就会少一截。第四根刚烧完，现在应该只剩三根了。
可就在这一刻，那撮胎发突然发烫。
几乎是同时，E弦剧烈震动，频率和胎发的热感完全同步。
我还没反应过来，空间裂开了。
不是裂缝，是直接撕开一道口子，边缘泛着灰白光晕。冷冻少年从里面走出来，动作比之前快。他的机械义眼不再闪烁绿光，而是变成纯黑，像两颗深井。
他直奔柯谨。
我冲上去拦，但晚了。
柯谨扑向黑板，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怀表，嘴里喊了一句：“它不能进你肚子！”
冷冻少年抬手，空间像纸一样被揉皱，柯谨整个人被卷进去，瞬间消失。
他掌心摊开，露出那枚老旧怀表。表盖上刻着1907，内侧嵌着一缕极细的头发——和我胎发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着表，然后当着我的面，把它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我冲过去一拳砸向他脸，拳头穿过他的身体，像打在雾上。
他不是实体。
他是投影，但能干涉现实。
地面开始震动，老周的拖把水突然凝固，变成一根冰柱，直刺冷冻少年后颈。
冰尖离他皮肤还有半寸，空间扭曲了一下，冰柱碎成粉末。
攻击失效。
我站在原地，看着冷冻少年转身。他的嘴角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是柯谨的：“时间到了。”
怀表在他体内，胎发在我头上，E弦连着月球。
三者之间产生了某种共振。
我能感觉到，手腕上的弦在拉我，不是往地球的某个方向，而是向上，向夜空深处。
可我还不能走。
我弯腰捡起柯谨掉落的粉笔。它断成两截，断口露出一点金属光泽，隐约能看到“1907-001”的编号。
这不是普通粉笔。
这是钥匙。
我把它攥进掌心，看向冷冻少年。
“你时间到了。”我问他，“那你告诉我，这次我是怎么死的？”
他没回答。
只是抬起手，指向我的头顶。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空气中又浮现出金色刻痕，但这次只有一行字：
胎发第五根，将于三分钟后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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