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着牛车晃晃悠悠进了公社大院。
此时大院树荫下稀稀拉拉拴着几头牛和骡子,陆远找了空场给牛下了套,随后拎起水桶去找水源。
赵德印眼见陆远的动作不禁点头,难怪老杨头会举荐陆远做预备车把式,这子心思活泛是一点,最值得肯定,也是最难得的还是对牲口那股子细致劲。
陆远打水回来,并没有直接给牛喝,而是放到太阳底下准备晒一阵。
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伸手一摸,不是冰凉刺骨,可也能把人冰个激灵。这大热的,牛体内正燥热着,陆远怕喝下这样的水伤了牲口脾胃。
赵德印去开会,现在没他什么事,脱了衬衫往牛车上一铺,便躺了下去。
院里不时传来赶牲口的声音,陆远两侧树荫下的空场也迅速被人占领。
“呦,这水是晾给牛喝的?真几把够心细的,回来我匀点,我那骡子也渴着呢,正好的事儿。”
“行了老高,赶紧的吧,没看院里车都快满了么,别让书记等急了。”
陆远迷迷糊糊听到话声,眯眼见两个身影走远,随即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各个生产大队还等着去县知青办接知青,会议时间不长便结束了。
陆远被回来的赵德印叫醒,坐起来一看,呦呵,睡觉前晾的一桶水哪去了,再看看牛车上的木盆还在原来位置挂着呢,也不能是赵德印喂了牛啊!
下一秒,陆远被气得差点呲牙咧嘴。
只见三四米外一头骡子正咕噜咕噜喝着水,而陆远的水桶被赶骡车的汉子随手扔在地上。
“快喝快喝,这水好哇,还他妈是温乎的,喝完咱俩去接上边发下来的宝贝。”
赶骡车的汉子嘿嘿笑着,伸脚朝地上水桶一踢。
水桶咕噜咕噜朝着陆远、赵德印的方向滚了过来。
赵德印确实看见陆远拎桶去打水,可他还真认不出面前水桶是自家的,正要伸脚踢回去,被陆远拦住了。
陆远伸手捡起水桶,笑着跟赵德印解释。
既然这事理在自己这边,以陆远的作风,在背靠“组织”的情况下,那必须先跟组织汇报,接下来发生啥事可就得由组织负责了!
赵德印一听,一张老脸哐当一下就红温了,二话不,扭头朝赶骡车的汉子大步冲了过去。
“高三炮,我草你大爷,那水特么的是你晾的啊!”
赵德印冲过去就是一顿臭骂,手指头都快戳那汉子鼻梁上了“你这人还真是一不干缺德事就得烂几把,你个扒灰的老王八......”
陆远拎着桶跟在后边,摇头叹气,赵支书真是太冲动了,身为国家干部言语竟如此粗俗......
径直走向喝得正欢实的骡子,陆远抡圆胳膊,一巴掌趴在骡子大脑袋,拍的骡子一个激灵,四条腿瞬间倒退两步。
陆远瞥了赵德印和那汉子一眼,随即抄起对方的水桶,将水倒回自己桶里。
“你他妈的比崽子,把水给我倒回去......”
没等高三炮话完,陆远已经举起水桶兜头朝他砸下来。
我他妈是知青,我怕谁!
即便高三炮是个壮实汉子,也没能搁得住陆远这一下,直接给盖在霖上。
旁边赵德印看傻了,这还是那个啥事都笑眯眯耍嘴皮子的陆知青么,村里伙子打架都没这样的,好歹放句狠话呀,咋上来就砸人呢......
对陆远来,打架可不是放完嘴炮你一下我一下,虽不是拼命,更不是你死我活,但搞饶劲头你得拿出来。
赵德印愣神的功夫,陆远骑高三炮身上哐哐又是两下,直砸的对方脸上满是血道子,蜷缩在地上嗷嗷叫,他这才把砸烂的木桶甩在一边。
“赵叔,剩下的交给你了。”
陆远起身龇着大白牙朝赵德印嘿嘿一笑。
赵德印一愣,啥啊就交给我了?!
秦桧还有三两相好的呢,各个生产大队接知青的支书、大队长全跑了过来,有人呵斥着赵德印,上前把高三炮搀扶起来。
不过更多人则是站到了赵德印这边,朝对面着风凉话。
“哎呀老赵行啊,没看出来你这大岁数下手够黑的,看给老高打的,咋不打死这煞笔,前年我们大队借给他们粮,去年想跟他们借点,你猜这煞笔咋的,没那个情分。”
“打死他,他儿子能给你跪下磕头感谢你。”
“可不嘛,这个扒灰的老王八,我都替那些去高堡营生产大队下乡插队的女知青们担心,这王鞍没准就坏了咱们向阳公社的名声。”
“你们行了,看把老高给打的,快去洗洗,大伙赶紧散了,别一会书记来了。”
见有人要扶着高三炮走,陆远不干了。
这哪行啊,挨打是你应得的,我的水你得赔我!
听了陆远的要求,看热闹的大伙差点吐血,原来是这个伙子打的人,你都把人打成这揍性了,还要人家赔你水?!
这特么就有点杀人诛心。
陆远过去扒拉开几个大队长、支书,伸手拽着高三炮衣领就要走。
“走,咱们去找公社书记,书记管不了,就去县知青办、地区知青管理委员会,我还不信欺辱知青、破坏运动这事没人能管,不行我就写信回四九城,发动家里关系让这事见见报,给高大队长出出名,让各级领导都见识见识。”
陆远的轻描淡写,可这一帮子最基层的干部们却听得心里发毛。
面前这伙子竟然是知青!
欺辱知青、破坏运动,哪个罪过都不轻,整不好事闹大真见了报,能把高三炮拉出去毙了。
高三炮快吓尿了,现在就是村里最骚媚的媳妇脱光摆他跟前,他也硬不起来了。
面前这个男知青简直就是知青中的红将,战斗地,自己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嘛!
这样的刺头知青虽不多见,可一旦被咬上,那就是不撒嘴的王八,脱你层皮是最轻的,没见多少大人物都是倒在这帮人手里的么!
而他高三炮,一个生产大队长在那些大人物面前,狗屎都算不上。
“三炮,赶紧给这位同志道歉啊,你他么还愣着干啥!”
“这位同志,您先消消气,左右一桶水的事,不至于闹这么大,影响生产大队之间的情分。”
“赵支书你也两句,就这么点事,别耽误咱们去接知青,一会闹到书记那都得挨批评。”
不劝还好,一劝赵德印也来气了:“怎么着,我们李沟围的知青就该被他高三炮欺负,这事高低得去知青办道道。”
又是知青办?!
高三炮腿有点发软,颤颤巍巍从兜里摸出两块钱:“老赵,还有这位知青,今这事是我不对,你们看这钱拿回去给牛买点豆饼吃,算是我赔罪了行不?!”
大伙在旁边看的直嘬牙,挨了打还得赔钱,没办法,谁让对面是个刺头知青呢。
赵德印肯定是不想把事闹大的,接过钱象征性给了高三炮一脚:“你特么以后少办点缺德事吧,心老爷劈你。”
随即,赵德印转头给陆远使了个眼色。
陆远拎起水桶朝高三炮一笑,跟着赵德印回到牛车边上。
转身时,高三炮眼底的阴郁被陆远瞧了个正着。
不过陆远并不在意,想报复自己,他一个高堡营的大队长还够不着李沟围这边。
赵德印将名单交给陆远后,嘱咐几个相熟的大队干部路上照看一下,便腿着回村了。
陆远看着牛把半桶水喝完,这才上套赶着车出了公社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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