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夏,蝉鸣聒噪。
礼部衙署内,苏侍郎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牍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自女儿入宫为妃后,他这心脏承受能力可谓是日益见长。
女儿昏迷醒来后性情大变已是惊心动魄,谁料想,更让人心惊肉跳的还在后头。
“苏大人。”门外传来吏恭敬的声音,“宫中有旨意到。”
苏侍郎手中的朱笔一顿,一滴墨汁在公文上晕开。他心头莫名一跳,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出。待见到来人是陛下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福安,身后还跟着两名捧着明黄卷轴的太监时,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苏大人接旨——”福安拉长了声调,面色带着几分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苏侍郎连忙跪倒在地,心中七上八下。这不是寻常的公文传递,而是特旨亲临,莫非宫中出了什么变故?是女儿又闯祸了?
“奉承运,皇帝诏曰:苏妃苏氏,蕙质兰心,淑德含章,深得朕心。特赐改姓更名,今后册宝、玉牒、一应典制,皆以沈娇娇为准。钦此——”
苏侍郎跪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险些以为自己暑热中了邪,耳背听错了。
赐名?这倒不稀奇,皇帝高兴了给妃嫔赐个名号是恩宠。可这……连姓都改了?从“苏”改成了“沈”?这在本朝简直是闻所未闻!哪有好端赌把妃嫔娘家姓给改聊?这...这于礼不合啊!
他呆愣在原地,连谢恩都忘了。福安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苏大人,陛下特意嘱咐了,此举是为了……名正言顺。您,明白就好。”
苏侍郎能明白什么?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机械地叩首谢恩:“臣……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送走福安一行人后,苏侍郎独自在值房里转了半磨。他反复咀嚼着“名正言顺”这四个字,越想越觉得蹊跷。莫非是女儿在宫中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连累苏家名声,陛下才要用这种方式划清界限?可看福安那神情,又不像是问罪的样子。
忽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完了,不会是女儿的疯病,过了人,传染给陛下吧?!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一颤。回想起女儿醒来后的种种反常,再联想到近来朝臣间私下议论陛下似乎也变得与以往不同……苏侍郎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他愁得胡子都快揪掉了几根,在值房里来回踱步,连吏送来的凉茶都无心饮用。
“苏大人这是怎么了?”同衙的周主事探进头来,“方才见福安公公来了,可是宫中有何要事?”
苏侍郎张了张嘴,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这等荒唐事,他实在不知从何起,只得强笑道:“无事,不过是陛下关心女在宫中的起居罢了。”
周主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信,却也不好再问。
待下值回府,苏侍郎仍是心神不宁。他在书房里长吁短叹,连最爱的雨前龙井都喝不出滋味。夫人见他这般模样,关切询问,他支支吾吾,只是公务烦心。
这一夜,苏侍郎辗转反侧,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陛下指着他的鼻子要给他改名“沈侍郎”,一会儿又梦见满朝文武都在笑话苏家出了个“传染疯病”的妃子。
翌日清晨,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上朝,站在文官队列中,始终低着头,生怕与陛下的目光相遇。然而龙椅上的萧烬却神色如常,处理朝政时条理清晰、决策果断,丝毫没影患病”的迹象。
而此刻的皇宫内,沈娇娇接到这道旨意时,高胸直接扑进了萧烬怀里,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烬烬!你太懂我了!”她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
萧烬稳稳接住她,嘴角上扬,语气却故意带着嫌弃:“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他抬手擦掉脸上并不存在的口水印,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懂她。懂她那份对苏姐的感激与愧疚,懂她想要“做回自己”的执着。这些日子,他看着她努力适应宫中的生活,却总是在听到“苏妃”这个称呼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
一道旨意,能让她心安,在他看来,比任何珠宝赏赐都值得。
“以后,你就是沈娇娇,朕的娇妃。”他搂着她,低声,“只是这姓氏一变,前朝后宫难免有些闲言碎语……”
“怕什么!”沈娇娇扬起下巴,一脸不在乎,“谁敢嚼舌根,你就扣他俸禄!再不行,我就去他家门口唱戏!反正我现在是‘沈娇娇’了,疯起来更名正言顺!”
萧烬失笑,无奈地摇头。是啊,他爱的,不就是她这份不管不鼓鲜活劲儿吗?
当晚,帝妃二人在御花园凉亭中用膳。沈娇娇显得格外兴奋,不停地着今后的打算。
“我要在昭阳殿后院开辟一块地,种些蔬菜瓜果。还要养几只鸡,这样就有新鲜的鸡蛋吃了...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对了,我还要做几身新衣裳,绣上‘沈’字的花样...”
萧烬静静听着,不时为她夹菜。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他觉得这道旨意下得再正确不过。
“烬烬。”沈娇娇忽然正色道,“我想去重俗寺看看那盏往生灯,亲自告诉苏姐这个消息。”
萧烬沉吟片刻,点零头:“好,朕陪你去。”
三日后,帝妃轻车简从,再次来到重俗寺。禅房内,那盏往生灯依旧静静地燃烧着,灯焰平稳而温暖。
沈娇娇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低语:“苏姐,谢谢你。从今往后,我会以‘沈娇娇’的名字,好好活着,连同你的那份一起。”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轻柔:“这个身体,这个身份,永远都会保留着‘苏’家的印记。而你,永远都会活在我们的记忆里。”
就在这时,灯芯忽然轻轻爆出几个火花,灯焰跳动了几下,仿佛是在回应。
沈娇娇泪中带笑,深深叩首。
回宫的路上,她靠在萧烬肩头,轻声道:“我觉得,苏姐是赞同的。”
萧烬握住她的手,没有言语,却是最好的回答。
消息很快在前朝后宫传开。正如萧烬所料,确实引起了不少议论。有老臣上书劝谏,认为此举有违祖制;后宫中也有些许酸言酸语,沈娇娇狐媚惑主。
然而萧烬态度坚决,所有劝谏的折子都被留中不发。而沈娇娇更是用实际行动回应了那些闲言碎语——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今日在御花园摘花惹草,明日在昭阳殿开灶生火,将整个后宫搅得“生机勃勃”。
苏侍郎提心吊胆了数日,见陛下并没有要给他改名的意思,朝中也无人再敢非议此事,这才慢慢把心放回肚子里。某日下朝,他特意绕道去了一趟京中最有名的糕点铺子,买了几样女儿最爱吃的点心,托人送进宫去。
食盒里,他悄悄塞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安心,勿念。”
从此,后宫名册上,苏妃悄然变成了娇妃沈氏。
而对沈娇娇而言,这道旨意不仅仅是改了个名字那么简单。它像是一道赦令,让她彻底摆脱了最后一丝身份上的别扭,真正以“自己”的名义,在全新的时空里,开始了她鸡飞狗跳、却又甜煞旁饶妃嫔生涯。
昭阳殿内,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展颜一笑。
镜中人明眸善睐,神采飞扬。
她是沈娇娇。
这一次,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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