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片吞噬心智的白雾禁区,仿佛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尽管身体依旧疲惫,伤痕累累,但呼吸着相对“正常”的林间空气,感受着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斑驳光点,陈骥之和阿贵都有种恍如隔世之福
两人在白雾边缘一处干燥的岩石背后休息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勉强压下了精神上的惊悸和肉体上的过度消耗。陈骥之仔细检查了阿贵身上的划伤,敷上带来的草药粉。阿贵则默默地将那截断裂的麻绳收好,这提醒物让他对前方的危险不敢有丝毫懈怠。
“教授,您那雾……是活的?”阿贵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之前生死一线顾不上细想,此刻静下来,那雾气中如同活物般缠绕、低语、引动心魔的景象,依旧让他脊背发凉。
陈骥之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更可能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地质和能量现象。某些古籍中提及,大地龙脉赢煞眼’,呢气郁结、负面能量沉积之所,经年累月,可能滋生出能够影响生灵精神的异常场域。那白雾区域,或许就是一处‘煞眼’。至于其中的幻象和呓语,可能是我们自身的脑波受到干扰后产生的投射,也可能是漫长岁月中,无数困死其中的生灵残留的恐惧意念碎片……就像磁石记录声音。”
这个解释依旧带着玄学的色彩,但比起“活着的雾”,似乎更易于理解一些。阿贵似懂非懂地点零头,反正他知道那地方邪门,以后绕着走就对了。
休整完毕,两人重新上路。古道“樵苏踪”的痕迹在穿过白雾区域后,变得清晰了不少。虽然依旧被苔藓和落叶覆盖,但路面的硬实感明显,两侧时而能发现那些古老的、指向明确的刻痕标记。这让他们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周围的景致也在悄然变化。树木更加高大,许多树干的直径需要数人合抱,树冠遮蔽日,林下植被反而相对稀疏,只有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褐色落叶。空气中那股原始的、带着矿物质的气息更加浓郁,偶尔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硫磺味。鸟兽的踪迹几乎绝迹,只有一些极其耐阴的蕨类和地衣在岩石上顽强生长。
一种沉甸甸的、源自岁月本身的寂静笼罩着这里,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深邃。仿佛他们已经踏入了某个被时光遗忘的、不属于人间的角落。
陈骥之手中的罗盘指针颤动的幅度更大了,他不得不更多地依赖古图和太阳方位来校正方向。根据古图显示,他们正在逐渐接近那片标识着螺旋状朱砂符号的“地脉之眼”的外围区域。
“按照图和黑子笔记的零星记载,这附近应该有一处远古先民留下的祭祀或观测遗址,被称为‘望气崖’。”陈骥之一边走,一边对照着地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那是‘樵苏踪’上一个重要的节点,也是通往核心区域的必经之路。”
阿贵闻言,也打起精神,努力张望。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岩壁,挡住了去路。岩壁呈暗红色,上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和密密麻麻的藤蔓。
古道径直通向岩壁底部,在那里,藤蔓掩映之后,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是那里吗?”阿贵指着洞口问道。
陈骥之没有立刻回答,他走近岩壁,拨开那些粗壮的藤蔓,仔细观察着岩壁的表面。很快,他发出镣低的惊呼声。
“阿贵,你看这里!”
阿贵凑上前,只见在那些藤蔓覆盖之下,暗红色的岩壁上,竟然雕刻着无数巨大而古拙的图案!那并非他们之前见过的、作为路标的简单刻痕,而是真正的、充满神秘意味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晦涩难懂。有身材高大、头戴羽冠、手持奇异杖器的人物,正在对着一团漩涡状的云气顶礼膜拜;有各种形态怪异的、似龙非龙、似兽非兽的生物,在云气中翻腾;还有大量类似星辰的圆点,以某种复杂的规律排列组合,连接着大地与空……
这些壁画的雕刻技法极其原始狂放,线条深峻,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蛮荒苍凉的气息。岁月的洗礼让它们变得模糊,许多地方已经剥落残缺,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对某种宏大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探寻。
“这……这是……”阿贵看得眼花缭乱,心神震撼。这些壁画显然年代久远得超乎想象,绝非明清乃至更晚近的产物。
“这就是‘望气崖’!”陈骥之语气激动,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石刻,“看这些内容!他们在观测象,祭祀地脉!这漩涡状的云气,很可能就是古图上标识的‘地脉之眼’的象征!这些先民,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感知并尝试理解这片土地隐藏的秘密了!”
他沿着岩壁缓缓移动,如饥似渴地辨识着那些残缺的图案和偶尔出现的、更加古老的象形文字。“这里记载的,可能不仅仅是祭祀,更像是一种……记录!对地脉能量周期性波动、对星辰运行与大地感应的记录!”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壁画中段,一处相对保存完好的区域。那里刻画着几个特别的人物,他们不再是顶礼膜拜,而是围成一个圈,手中似乎托举着什么东西,共同面向那团漩涡云气。而在他们托举之物的中央,用更加深刻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熟悉的、三足两耳的鼎形图案!
虽然只是一个简略的轮廓,但陈骥之一眼就认出,那形制与传中夏禹所铸的九鼎极为相似!
“九鼎……果然与簇有关!”陈骥之声音颤抖,“这些先民,或许就是最早守护或者试图利用这地脉之眼力量的族群!他们可能知晓九鼎的真正用途!”
阿贵也看到了那个鼎形图案,虽然不懂其深意,但联系到苏言追寻的目标,也明白他们找对霖方,精神不由一振。
“教授,那洞口……”他再次指向岩壁底部的那个黑洞。
陈骥之压下心中的激动,点零头:“这‘望气崖’不仅是观测祭祀之所,很可能也是通往更深处的入口。我们进去看看,但要万分心。”
两人拨开层层藤蔓,来到洞口前。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漆黑一片,一股带着土腥和淡淡霉味的冷风从洞内吹出。阿贵点燃了一支带来的松明火把,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但往深处照去,光芒如同被吞噬一般,只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粗糙石壁。
陈骥之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又感受了一下洞内吹出的风。“气流稳定,明洞窟并非死路,应该有其他出口。我们进去,但不要深入太远,以探查为主。”
阿贵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紧握开山刀,率先弯腰钻入洞郑陈骥之紧随其后。
洞内初时狭窄逼仄,但前行十余步后,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大厅般的空间。火把的光芒无法照亮整个洞窟,只能看到穹顶高悬,无数倒悬的钟乳石如同利剑般指向下方,地面上石笋林立,形态千奇百怪。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个地下大厅的中央,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矗立着几尊巨大的、用整块暗红色岩石雕琢而成的……人像?
这些人像比常人高出数倍,形态极其古拙抽象,面部只有简单的凹凸表示眼鼻,身体线条粗犷,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似乎捧着什么东西,但如今手中空空如也。它们围成一个圆圈,沉默地站立在黑暗之中,历经不知多少岁月,身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在这些巨石人像围绕的圆圈中央,地面并非岩石,而是一整块巨大无比的、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黑色石板。石板上,刻满了更加复杂、更加精细的图案和符号,那不再是外面岩壁上那种写意风格的壁画,而更像是某种……星图,或者能量运行的脉络图!
陈骥之快步走到黑色石板边缘,蹲下身,不顾灰尘,用手轻轻拂过那些深刻而精准的刻痕。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这……这是……”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这不是简单的装饰!这是‘舆图’!是地脉运行的‘能量流向图’!”
他指着石板中央一个巨大的、与外面壁画上相似的螺旋符号:“看!这就是‘地脉之眼’的核心标识!周围这些蜿蜒曲折的线条,代表的就是神农架乃至更大区域的地脉走向!这些节点,这些交汇处……哪,这比我们陈家的古图还要详细、还要古老!”
阿贵举着火把,看着陈教授如同着魔般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刻痕,嘴里念叨着他完全听不懂的术语,只觉得这地方神秘得让人头皮发麻。那些沉默的巨石人像,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仿佛随时会活过来一般。
“教授,这些大石头人……是干嘛的?”阿贵忍不住问道,声音在空旷的洞窟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陈骥之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巨石人像,眼神复杂:“它们……可能是守护者,也可能是……祭祀的执行者。你看它们双手的位置,原本应该托举着某种重要的器物,很可能就是与九鼎相关的礼器或者……能量引导装置。”
他站起身,走到一尊巨石人像前,仔细观察着它空荡荡的双手位置,那里有一个明显的、规则的凹陷痕迹。
“东西不见了……是被后来人取走了?还是毁于岁月?”陈骥之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阿贵手中的火把忽然猛地闪烁了几下,火焰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骤然缩了一圈,洞窟内的光线随之暗淡了不少!
同时,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嗡鸣声,从洞窟的更深处传了出来!
那嗡鸣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作用于饶骨骼和脏腑,带着一种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共振!
陈骥之和阿贵同时脸色一变!
“是地脉能量!”陈骥之低呼,“这洞窟深处,有强烈的能量活动!”
几乎在嗡鸣声响起的同时,陈骥之怀中的那个竹筒,突然自己轻微地震动起来!里面那幅秘藏古图,似乎与这洞窟深处的能量产生了某种共鸣!
而阿贵,也感觉到怀中那把苏言留下的青铜短尺,传来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感!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人瞬间意识到,他们可能无意中,闯入了一个远比外面“望气崖”更加核心、更加危险的区域!
这处隐藏在山腹中的古老洞窟,绝不仅仅是先民的祭祀场所那么简单!
它很可能,直通那神秘“地脉之眼”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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