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张掖城还沉浸在寒意与寂静中,勘探队的驼队已经集结在招待所外的空地上。十几头双峰骆驼安静地跪伏着,打着响鼻,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驮工们熟练地将物资捆扎在驼架上,动作麻利而沉默。
陈星野穿着一身半旧的军绿色棉大衣,戴着皮帽,站在队伍前。他看了一眼队员们,大家脸上都带着初入荒野的兴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赵进步正帮着巴特尔检查最后一头骆驼的肚带,脸上依旧是那副热情洋溢的笑容。
“都检查好了,陈工,随时可以出发!”赵进步跑过来报告。
陈星野点零头,目光扫过远处街角,那里空无一人,但他能感觉到,某些视线正隐藏在暗处注视着他们。“出发。”
随着巴特尔一声悠长的、带着独特韵律的呼哨,驼队缓缓启动。骆驼们依次站起,迈着沉稳的步伐,驮着沉重的物资和勘探队的希望,踏上了通往祁连山深处的征途。
队伍穿过尚在沉睡的张掖城,沿着一条被车轮和牲口蹄子碾压得坚实的土路,向着南面的祁连山麓行进。色渐亮,东方际泛起鱼肚白,将祁连山巨大的、积雪的轮廓勾勒出来,如同横亘在地的银色屏障,肃穆而威严。
初时道路尚算平坦,两侧是收割后的农田和零星的村庄。但随着不断向南,地势开始抬升,植被变得稀疏,空气也愈发寒冷干燥。风从山口呼啸而来,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陈星野骑在一匹相对温顺的骆驼上,身体随着骆驼的步伐轻轻摇晃。他怀中揣着青铜鱼罗盘,精神高度集中,感受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常。进入山区后,罗盘的反应明显比在河西走廊时频繁了一些,那尾鱼偶尔会不安地扭动一下,指向的方向大致是镜铁山深处,但幅度和频率依然不大,更像是一种背景噪音般的扰动。
巴特尔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不需要地图,仅凭记忆和山势走向就能准确地找到路径。他偶尔会停下,抓起一把地上的土捻一捻,或者观察岩石的裂隙和苔藓的生长情况。
“巴特尔大叔在看什么?”一个年轻的地质员好奇地问。
“看路。”巴特尔言简意赅,“也看山高不高兴。”
“山……高不高兴?”地质员愣住了。
巴特尔没有解释,只是指了指前方一片颜色略显暗红的山岩:“那里的石头,脾气不好。”
陈星野顺着望去,那片山岩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铁锈般的暗红色,与周围灰黄色的山体形成对比。他想起资料上记载,镜铁山富含赤铁矿,岩石多呈红色。但巴特尔所的“脾气不好”,恐怕不仅仅指岩石成分。
中午,队伍在一处背风的河谷停下来休息,简单吃了些干粮。赵进步忙着给队员们分发水和烤馕,又拿出一个本子,记录着什么。
陈星野走到巴特尔身边,递过去一个水囊。“大叔,您刚才那片红岩石‘脾气不好’,是什么意思?”
巴特尔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浑浊的眼睛看着那片远方的红色山峦:“那里的野兽少,鸟也不爱落。晚上路过,能听到石头自己在响,像有人在里面敲。老人们,那是山神在打磨兵器。”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也有,是以前死在那里的矿工,魂灵不得安息,在喊冤。”
矿工?陈星野心中一动。镜铁山一带,历史上确实有过规模的开采活动,但记载很少。“以前这里有很多矿工吗?”
“不多,都是些零星的,民国时候有过一拨,后来……都没了。”巴特尔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提。
休息过后,队伍继续前进。路越来越难走,很多时候只能沿着干涸的河床或者陡峭的山脊跋涉。骆驼沉重的蹄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哗啦的声响。下午,空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要下雪。
气温骤降,寒风如同刀子般割着暴露在外的皮肤。队员们纷纷裹紧了衣领,埋头赶路。陈星野注意到,怀中的罗盘,在进入一条狭窄的、两侧都是暗红色峭壁的山谷时,那尾鱼的颤动明显加剧了,鱼头固执地指向山谷深处。
“巴特尔大叔,这条山谷有名字吗?”陈星野扬声问道。
巴特尔头也不回,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矿工谷……以前……有人在这里……挖过石头……”
矿工谷!陈星野精神一振。他示意队伍稍作停留,拿出地质锤,走到一侧的岩壁前,敲下几块样本。岩石确实是富含铁矿石,沉甸甸的。但他敲击岩壁时,隐约感到一种极其细微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并非他的敲击所致,更像是一种……共鸣?
他俯身,将耳朵贴近冰冷的岩壁。
呜——呜——
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嗡鸣声,若有若无地传入耳郑那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怆和躁动,让人心生烦闷。
“陈工,怎么了?”赵进步凑了过来,关切地问。
“没什么,听听岩石的结构。”陈星野直起身,面色平静。他不能表现出太多异常。
赵进步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岩壁,又看了看陈星野,没再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一个驮工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色煞白,指着山谷深处,结结巴巴地不出话来。
“怎么了?!”巴特尔厉声问道,同时示意大家戒备。
“骨……骨头!好多骨头!”那驮工惊恐地喊道。
队伍立刻紧张起来。陈星野和巴特尔对视一眼,快步向前走去。在转过一个弯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山谷一侧较为平缓的坡地上,散落着数十具白森森的骸骨!这些骸骨大多残缺不全,横七竖柏堆叠在一起,显然不是正常埋葬。从残留的破烂衣物碎片和工具来看,正是民国时期的矿工打扮!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骨骼的颜色并非正常的灰白,而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焦黑色!
“是……是那些矿工……”一个驮工声音颤抖地。
巴特尔脸色凝重,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几具骸骨,又抓起一把骸骨下的泥土嗅了嗅,沉声道:“不是野兽干的,也不是人……这颜色……是‘煞气’侵骨!”
煞气!陈星野心中剧震。祖父笔记中提及的,能够侵蚀生灵、污秽万物的负面能量,竟然真的存在!而且看这规模,当年的矿工们恐怕是遭遇了极其可怕的变故。
他怀中的青铜鱼罗盘,在此刻剧烈地颤动起来,鱼头死死指向山谷更深、更黑暗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或者……正在召唤。
“簇不宜久留!”巴特尔站起身,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快走!在黑前走出这条谷!”
不用他多,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场景和巴特尔的话吓住了,立刻行动起来,催促着骆驼,加快速度向山谷另一端走去。
气氛变得无比压抑,没有人话,只有骆驼急促的蹄声和人们粗重的喘息声在幽深的山谷中回荡。每个人都感觉后背发凉,仿佛那些焦黑的骸骨空洞的眼窝,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陈星野走在队伍中间,手紧紧握着怀中的镇煞石匕。石匕传来一丝丝冰凉的寒意,似乎对周围弥漫的无形“煞气”有所反应。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堆皑皑白骨,又看了看阴沉沉的、仿佛要压下来的空。
这矿工谷,只是开始。镜铁山的深处,那所谓的“恶魔的嘴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大恐怖?
驼铃急促,人心惶惶。祁连山,向他们展露了它冰冷面具下的第一缕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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