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深处涌动的暗红光芒,如同巨兽尚未平息的怒火,将凹地映照得一片诡异昏红。灼热的气流夹杂着硫磺和岩石熔融的刺鼻气味,不断从裂口喷涌而出,使得这片刚刚经历过爆炸洗礼的区域温度急剧升高,冰雪早已消融殆尽,露出下面焦黑的泥土和碎石。
陈星野的意识在剧痛和耳鸣中艰难地浮沉着。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多处擦伤和撞击造成的钝痛,尤其是后背和胸口,仿佛肋骨都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口中满是血腥味,视野模糊不清,只有那地裂中涌动的红光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晃动。
玄匣……引爆地脉……怪物被撕碎……我们……还活着吗?
他费力地转动脖颈,首先看到的是不远处同样瘫倒在地、模样凄惨的黑隼。黑隼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和胸前衣襟上满是血迹,肋下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处,绷带已被鲜血彻底浸透,甚至能看到隐约翻开的皮肉。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黑……隼……”陈星野想呼喊,发出的却只是嘶哑微弱的气音。
紧接着,他看到了沙狐。沙狐侧躺在更远一些的碎石堆旁,她身上的土黄色紧身衣破损严重,裸露出的手臂和肩背上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血口子,那对金属利爪也不知掉落在了何处。她的一只眼睛肿胀着,嘴角也在渗血,但胸膛尚有起伏,似乎比黑隼的状态稍好一些。
还活着……都还活着……陈星野心中稍安,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黑隼擅太重了,必须立刻救治!而这鬼地方,地火随时可能再次喷发,空气也充满了毒气和灼热,绝不是久留之地。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稍微一动,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和无力福精神力枯竭,经脉如同被烧过的荒地,玄匣……对了,玄匣!
陈星野猛地抬头,看向地裂方向。
就在那翻涌的暗红光芒中,一点熟悉的玄黑色光晕,正顽强地、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缓缓从深处漂浮上来!是玄匣!它没有在爆炸中损毁,反而在吸收或平衡了部分地火能量后,正在尝试回归!
陈星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和微弱的联系福他集中全部精神,向那玄黑光晕发出无声的呼唤。
仿佛是听到了主饶召唤,那玄黑光晕上升的速度加快了一些,表面的光芒也变得更加稳定。终于,它冲出了暗红光焰的包裹,滴溜溜地旋转着,朝着陈星野的方向飞来,最终轻轻落在了他伸出的、颤抖的手掌郑
入手温热,甚至有些烫手,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濒临失控的狂暴炽热,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内敛的灼热,仿佛一块刚从熔炉中取出、正在缓慢冷却的奇铁。玄匣表面,那些古老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深邃,隐隐流动着暗红与玄黑交织的光泽,仿佛将一部分地火的暴戾力量转化、吸纳了进去。
它似乎……因祸得福,得到了一定的强化或补充?陈星野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玄匣入手,一股微弱但精纯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他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让他恢复了一丝力气和精神。他立刻尝试引导这股暖流,先滋养自身,稳定伤势,然后将一丝丝微弱的力量,渡向不远处奄奄一息的黑隼。
玄匣的治愈和滋养能力本就不强,更多在于镇压和净化。此刻这点力量,对于黑隼的重伤来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至少能吊住他的一口气,延缓生机流逝。
做完这些,陈星野感觉刚刚恢复的那点力气又消耗殆尽,眼前再次发黑。他强撑着,看向沙狐。
沙狐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意识,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陈星野手中的玄匣,又看了看地裂和周围惨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后怕。她挣扎着坐起来,从怀中摸出那个装影月牙灵水”(所剩无几)的水袋和急救药品,先自己灌了几口,又踉跄着走到黑隼身边,开始紧急处理他肋下可怕的伤口。
清理、上药、用最后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沙狐的动作因为伤痛而有些变形,但依旧稳定。她显然受过严格的野外急救训练。
“咳咳……”黑隼在剧痛刺激下悠悠转醒,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吐出更多血沫。
“别动!伤口又崩了!”沙狐低喝道,手上动作不停。
陈星野也慢慢挪过去,将玄匣贴在黑隼胸口,持续渡入微弱的暖流,同时观察着地裂的情况。那暗红的涌动似乎有平息的迹象,但裂口依旧狰狞,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里……不能待了……”陈星野嘶哑着声音道,“地火不稳……空气也有毒……必须马上离开……”
沙狐包扎完毕,抬头看了看地裂,又望了望凹地外。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角冰冷的、暮色四合的空。但气温并未回升,反而因为地热喷发消耗了大量热量而变得更加酷寒。
“黑隼这个样子……走不了多远。”沙狐眉头紧锁,看向舆盘。舆盘在刚才的爆炸中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光芒黯淡,上面的地形标记有些模糊。“最近的……相对安全的落脚点……至少还有五公里……以我们现在的状态……”
三人陷入了沉默。留下是等死(地火、毒气、严寒、可能的追兵),走,黑隼可能撑不到目的地。
就在这进退维谷之际,陈星野手中的玄匣,忽然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清晰的悸动!这一次,悸动并非指向危险或能量源,而是……指向他们侧后方,那片背靠的、相对完整的岩壁深处!
玄匣似乎在“告诉”他,那岩壁后面……有东西!可能是空间,可能是通道,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陈星野精神一振,立刻对沙狐道:“玄匣有感应……这岩壁后面……可能有路,或者藏身的地方!”
沙狐和黑隼都看向那面陡峭的、覆盖着冰雪和黑色岩石的岩壁。表面看,浑然一体,并无异常。
“确定吗?”沙狐问。
“玄匣的感应……很少出错。”陈星野挣扎着站起来,忍着剧痛走到岩壁前,用手仔细触摸、敲打。岩石冰冷坚硬,回音沉闷。
沙狐也走过来,仔细观察岩壁的纹理和积雪覆盖的痕迹。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岩壁底部,一处被爆炸震落的积雪和碎石掩盖的地方。那里,岩石的色泽和纹理似乎与周围有极其细微的差异。
她蹲下身,用短剑心地刮去表层的冰雪和浮土。下面露出了人工修凿的、并不显眼的矩形轮廓——像是一道被封死的石门边缘!边缘处还有已经锈蚀、但依稀可辨的金属合页残留!
“真的有门!”沙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能是古代‘守陵人’或采矿者留下的应急庇护所,或者矿道入口!”
三人合力,用短剑、工兵铲和手,清理掉石门周围的积雪和碎石。石门并不大,高约一米八,宽约一米,由厚重的石板制成,表面原本可能有浮雕或文字,但早已被风霜侵蚀得模糊不清。门中央有一个简单的卡榫结构,但已经锈死。
“让开!”陈星野深吸一口气,将玄匣贴在石门中心,再次调动起恢复不多的力量。这一次,他没有催动攻击或防御,而是将玄匣那“镇沙”、“厚重”、“稳固”的意蕴,缓缓注入石门,同时用精神力仔细感知石门内部的结构。
他在寻找……那个锈死卡榫的“脆弱点”,或者石门的“平衡点”。
片刻,他眼睛一亮,手掌在石门右侧下方某处用力一按,同时将一股凝练的震颤力道透过玄匣传递进去!
“咔嚓……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锈蚀了千百年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石门内部传来机关松动的声响。陈星野和沙狐对视一眼,同时用力向里推去!
沉重的石门,在令人心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一股陈旧但干燥、带着淡淡岩石和尘土气息的空气,从缝隙中涌出。
门后,果然是一条漆黑、向下的狭窄石阶通道!通道内空气流通,没有危险气息。
绝境之中,又是一线生机!
三人不敢耽搁,沙狐打头,陈星野搀扶着几乎无法自行走动的黑隼,依次挤入石门,然后合力从内部将石门重新关上(虽然无法完全锁死,但至少能阻挡寒风和视线)。
石阶向下延伸了十几级,然后连接着一条相对平缓的、人工开凿的隧道。隧道两侧的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嵌入墙体的、早已失去光泽的荧光矿石凹槽。空气干燥微凉,但比外面温暖得多,也安全得多。
他们沿着隧道走了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方正的石室。石室一角堆着一些早已朽烂的木箱和工具残骸,另一角还有一个干涸的石质水槽。最令人惊喜的是,石室中央的地面上,竟然有一个用石块垒砌的、类似火塘的痕迹,旁边甚至还有一堆不知存放了多久、但看起来还能燃烧的、漆黑的块状物——可能是某种古老的石炭或油页岩?
“就这里了!”沙狐当机立断。
他们将黑隼心地安置在相对平坦干燥的角落。沙狐立刻用火塘旁残留的火绒(居然还能用)和那些黑色块状物,成功点燃了一堆火焰!
橘黄色的火光再次亮起,带来了光明和温暖,也驱散了石室千年的沉寂与阴冷。
陈星野将玄匣放在火塘边,让它也汲取一点温暖,同时继续为黑隼渡入微弱的生机。沙狐则用融化的雪水(从石门缝隙处收集)和最后的药品,再次处理黑隼的伤口。
这一次,在相对安全、温暖、稳定的环境里,黑隼的伤势终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沉沉睡去。
陈星野和沙狐也疲惫不堪地靠在火塘边的石壁上,就着火光,吃着最后一点食物。
“又……活下来了。”沙狐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陈星野默默点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又看向手中玄匣表面流转的、暗红与玄黑交织的微光。
每一次绝境,似乎都在逼迫着他和玄匣去挖掘更深层的力量,去面对更古老的秘密。地火淬炼后的玄匣,似乎有了一些新的变化。而这条突然出现的、古代遗留的隧道和石室,又隐藏着什么?是单纯的避难所,还是……通往另一个谜题的入口?
短暂的安宁中,新的疑问,已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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