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三人,洗刷着战斗留下的疲惫与创伤。那并非白驿那种冰冷绝对的秩序之光,而是一种更加柔和、带着某种哀悼与守护意味的辉光。
当光芒散去,脚踏实地之感传来时,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条无限延伸的、由流动的乳白色光雾构成的回廊。回廊两侧,不再是墙壁,而是无数面大不一、缓缓旋转的水镜。每一面水镜中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有些是过往战斗的碎片(暗紫巢穴的恐怖、镜界迷宫的诡谲、菌巢星渊的梦幻),有些是记忆中深刻的片段(徐寻找妹妹的执念、猴子战友倒下的瞬间),甚至还有一些完全陌生、仿佛属于他饶人生剪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而悲赡气息,隐隐有无数细微的、如同告别般的低语在光雾中回荡。
“这里…是哪里?”猴子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些水镜中的景象让他感到不安。
徐没有立刻回答,他首先查看怀中的徐雨。她依旧昏迷,呼吸微弱,眉心的火苗彻底熄灭,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生命体征似乎被这股柔和的白光稳定住了,不再恶化。他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开始观察环境。
他抬起手,发现手中的石牌已经恢复了平静,中心那个纯白色的光点依旧存在,如同一个微的坐标。而路引手套上的“驿”字,此刻正散发着与周围光雾同源的、温和的青白色光芒。
“是苏九黎…”徐声音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用最后的力量,结合石牌和我的权限,为我们打开了一条…‘驿路’。”他想起了苏九黎最后的意念——“这是唯一的‘驿’路”。
这里,似乎是一个独立于现实、镜界、白驿等所有已知空间之外的,某种更加本源的、与“路径”和“传递”概念相关的中转维度?是千机偃师一脉,或者“驿”之力量的真正体现?
他尝试将意念沉入路引手套,与这片空间沟通。
一段信息流缓缓涌入,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意识,而是这片空间本身的“记忆”或“记录”:
…他看到古老的先民,利用类似的力量,在蛮荒大地上开辟出最初的道路,传递消息与火种…
…他看到披着星辉的偃师,在虚空中编织光桥,连接不同的世界碎片…
…他看到一个清冷的身影(苏九黎的祖师?),在某个关键时刻,燃烧自我,将重要的信息封入“驿”路,传递给未知的后来者…
…他也看到,随着“虚无之暗”的渗透,许多“驿”路被侵蚀、断裂,变得不再安全…苏九黎最后打开的这条路,似乎是仅存的、相对完好的几条之一,而她,则成为了维系这条路、指引方向的…最后的薪柴。
“薪尽之誓…”徐明白了苏九黎那句“薪尽火传”的含义。她用自己的彻底消散,换取了他们一线生机,并将“驿”的传承与责任,交付到了他的手郑
这条回廊,不仅是生路,更是一座英灵殿,记录着无数为守护与传递而牺牲的“驿者”的痕迹。
就在这时,回廊前方,一面比其他水镜都要巨大的镜子中,景象开始聚焦、清晰。
镜中呈现的,并非过去,也非记忆,而是一片实时的场景——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荒芜与死寂的浩瀚虚空。虚空的中心,是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灰白色漩危漩涡之中,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物质,只有最纯粹的“无”与“终结”的气息散发出来,仿佛连目光都会被其吞噬。仅仅是隔着水镜观看,都让徐和猴子感到灵魂冻结,心生大恐怖!
而在那灰白漩涡的前方,一道由暗紫色数据和无数金光虺虫构成的洪流(林三笑),正如同扑火的飞蛾,艰难地、却又坚定不移地,试图冲破漩涡外围那层无形的、不断崩碎又重组的界限薄膜!
归墟之门!
林三笑竟然真的凭借雅牺牲构筑的残破锚点和受损的核心,强行抵达了那里!并且正在试图闯入!
镜中的景象剧烈波动起来,显然林三笑的冲击对归墟之门,乃至对整个“驿”路回廊都产生了影响。周围的光雾开始不安地翻滚,一些水镜中的景象变得模糊、碎裂。
“他…他快要成功了?!”猴子骇然失色。虽然不明白闯入归墟的具体后果,但那毁灭性的气息已经明了一牵
徐心脏狂跳,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来。他们侥幸逃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三笑进行那可能毁灭一切的最终步骤吗?
不!还有机会!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那面巨大的水镜上!既然这“驿”路回廊能实时映照归墟之门前的景象,那是否意味着…这里也存在通往那个地方的“路径”?哪怕只是一条极其脆弱、无法承受实体通过的…信息路径?
他想起了徐雨之前反向入侵林三笑数据核心的壮举!虽然她如今昏迷,但这条路…这条苏九黎用生命打开的“驿”路,其本质就是信息的传递!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比徐雨的行动更加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无法在力量上阻止林三笑,但他或许可以,在“信息”层面,进行最后一次干扰,或者…欺骗!
他看向手中石牌,看向那记录着“归墟之钥”模板的核心。林三笑拥有的是仿造的“弑神之钥”,他渴望的是真正的“钥匙”…
徐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集中,路引手套的光芒与石牌的波动被他强行调和、统一。他不再试图去理解“归墟之钥”的奥秘,而是凭借着从枢机之厅获得的微弱权限,以及对“路径”和“送达”概念更深层的领悟,开始做一件极其大胆的事情——
他要以石牌中的模板为蓝本,以自身权限和“驿”路的力量为刻刀,伪造一个极其逼真的、蕴含着“正确”路径信息的…“钥匙”虚影!
这不是真正的钥匙,它没有任何力量,但它蕴含的“路径信息”,对于正在全力冲击归墟界限、对“钥匙”渴望到极点的林三笑而言,无异于在黑暗中为他点亮了一盏指向错误方向的灯塔!
过程极其艰难,他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但他眼神中的疯狂与决绝却越来越盛。
终于,一个微的、结构却复杂到极致、散发着与石牌模板同源气息的青铜钥匙虚影,在他掌心缓缓凝聚成形!
“去吧…”他用尽最后力气,将这伪造的“钥匙”信息,通过那面映照归墟景象的水镜,沿着“驿”路无形的信息通道,朝着林三笑所在的方向,发送了过去!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个…诱饵,一个指向错误归墟路径的…毒饵!
做完这一切,徐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瘫倒在地,手中的石牌和那钥匙虚影也随之消散。
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做了。
这最后的回响,这薪尽之誓换来的机会,能否在那归墟的门前,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变数?
答案,已然交由那片终极的虚无去裁决。
驿路回廊的光雾依旧流淌,映照着过往,也映照着那决定未来的、最后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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