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你疯了吗?”季逸卿叼着面包片,目瞪口呆地看着凌晨往包里塞东西,“你要去晨跑?你上次晨跑还是学体育课!”
凌晨把运动发带往头上一套,语气坚决:“宋阿姨每七点出门倒垃圾,我只要‘恰好’在电梯口遇到她就校”
“然后呢?”
“然后……”凌晨卡壳了,“……就打个招呼。”
季逸卿翻了个白眼:“你费这么大劲就为了声‘早上好’?”
凌晨没理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装备——运动水壶(空的)、蓝牙耳机(没电)、还有一包柠檬糖(备用)。
“听着,”她深吸一口气,“如果她问起Stellar bridge的动态,你就是我帮你发的。”
“我凭什么替你背锅?”
“凭我替你写了十年的寒假作业。”
季逸卿噎住,半晌才嘟囔:“……你最好祈祷宋阿姨没发现你连跑步鞋都穿反了。”
……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凌晨的呼吸一滞。
宋清安果然站在里面,手里拎着垃圾袋,白色阔腿裤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她看到凌晨,微微挑眉:“晨跑?”
凌晨硬着头皮走进电梯:“对、对啊,锻炼身体!”
宋清安的目光扫过她的运动鞋——左右脚穿反了,鞋带松散地拖在地上。
沉默。
凌晨耳根发烫,正想找补,却见宋清安忽然蹲下身,手指灵巧地勾住她的鞋带。
“系好。”她声音平静,“会绊倒。”
凌晨僵在原地。
宋清安的指尖擦过她的脚背,温凉如清晨的露水。
她系鞋带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做过无数次——事实上,她之前确实经常帮林予松系。
可此刻,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凌晨心脏狂跳。
电梯到达一楼。
宋清安站起身,顺手接过凌晨手里的运动水壶:“没水?”
凌晨:“……忘了装。”
“耳机呢?”
“没电了。”
宋清安轻轻笑了一声,把垃圾扔进桶里,转身走向区花园:“走吧,陪你跑一圈。”
凌晨呆住:“……啊?”
“不是要晨练吗?”宋清安回头看她,眼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揶揄,“还是,你其实有其他计划?”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味道,吹散了凌晨编造的所有借口。
她慢吞吞地跟在宋清安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在朝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宋阿姨,”她突然开口,“你相信……缘分吗?”
宋清安放慢脚步:“比如?”
“比如两个人每一次相遇,都在意料之外,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凌晨顿了一下,“……不同的感觉。”
宋清安停下,转身看她:“你和我?”
凌晨的血液瞬间冻结。
“If its meant to be, youll kno it next time e meet.(若缘分使然,重逢时自有答案)”,宋清安轻声,“现在你知道了,我叫宋清安。”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凌晨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原来她记得。
她抬起头,眼眶微红:“姐姐,好久不见。”
不是阿姨。
她才不要和林予松一样。
她要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
宋清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清晨的湖水,清澈却深不见底。
许久,她伸手拂去凌晨发梢上的一片花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长这么大了啊。”
凌晨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们回到公寓时,季逸卿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见状立刻坐直:“……我是不是该回避?”
宋清安摇头,看向凌晨:“给我弹一首吧,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凌晨点头,走向琴房。
她没有弹宋清安想象中的《光眠》,而是弹了一首宋清安从没听过的曲子。
钢琴前奏是一段清澈的琶音,像琉焰都清晨的露珠坠入蚀光运河——
我为你写过最幼稚的歌,
把琴键当成宇宙飞船的按钮,
如果玫瑰星云会话,
它一定早替我吻过你眼尾的痣。
后来我学会用十四行诗造句,
却再没遇到比你更美的韵脚,
你留在领奖台上的影子,
成了我所有变奏曲的终章。
右手高音区如星尘闪烁,左手低音部似心跳轰鸣。
曲终时,宋清安站在窗边,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她问。
凌晨低下头:“《玫瑰星云》。”
“《玫瑰星云》?”她轻声问,“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凌晨没有立刻回答。
她翻开琴凳上的旧素描本,递过去——泛黄的纸页上,六岁的孩童用蜡笔画着歪歪扭扭的星空,箭头指向一颗被涂成粉色的星星,旁边写着:“给漂亮姐姐的星球。”
“我后来查了资料,”凌晨的声音比琴音还轻,“玫瑰星云距离地球5200光年。”
——5200,像句藏了十年的告白。
宋清安的指尖颤了颤,她喉头发紧。
“你专门给我写了歌。”
“嗯。”
“你故意搬到我隔壁。”
“……这是意外。”
“所以在警局你就认出我了。”
肯定的语气。
“嗯。”
钢琴声在最后一个泛音里轻轻收尾,凌晨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没有立刻离开。
宋清安坐在琴凳另一端,指节无意识地抵着茶杯边缘,茶面早已不再冒热气。
她看着凌晨的侧脸,忽然轻声开口:“怎么认出来的?”
凌晨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像是被琴键的余温烫到。
她转过头,眼睛在落地灯的暖光下显得格外亮。
凌晨挑了挑眉,抬眼看向她的,眼里满满的热忱,却又故作神秘地开口:
“感觉。”
这个词太模糊,太不讲道理,却又烫得让人无法反驳。
宋清安的手指微微收紧,茶杯里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感觉?”
凌晨歪了歪头,眼睛里盛着明亮的笑意,像是把整个黄昏的光都装了进去。
“就是……你蹲下来和予松话的时候,后颈的弧度,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宋清安怔住。
——后颈的弧度?
她从未想过,自己身上会有这样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细节,被一个人记了十年。
凌晨的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弹了一个轻快的和弦,像是要把这个瞬间的温度保存下来。
“还营—”
凌晨突然停下,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望进宋清安的眼睛里。
“你开心的时候,右眼的睫毛会比左眼多眨一下。”
宋清安的呼吸一滞。
——她不知道。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开心时会有这样的微表情。
可凌晨知道。
十年前那个在琉焰都后台撞到她的女孩,用六岁的眼睛记住了她的一切,然后在十年后,用十六岁的目光,一眼认出了她。
琴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宋清安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让她不出话。
——她应该什么?
你真细心?还是……
“姐姐,”凌晨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她低下头,指尖在琴键上轻轻划过,没有按下,只是虚虚地描摹着音符的轮廓。
“我记得你,只是因为……你对我来,是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不是“喜欢”,不是“爱”,甚至不是“特别”。
只是“重要”。
这个定义太宽泛,宽泛到足以容纳一个孩子对长辈的依赖,一个少女对偶像的憧憬,甚至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无条件的信任。
宋清安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凌晨的发梢,像十年前在琉焰都后台,她替她摘掉头发上的彩带碎屑时一样。
“你长大了。”
她最终只了这一句。
凌晨仰起脸,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嗯,已经比你还要高了。”
宋清安终于忍不住笑了。
窗外,黄昏的光渐渐褪去,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像十年前一样。
宋清安靠近她,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凌晨。”她叹息般地,“十年前你撞到我时,你的视线,也会为我停留吗?”
宋清安俯身,额头抵住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
“下次弹琴,别再隔着墙了。”
凌晨愣住——
这跟她计划中的不一样啊。
窗外,朝阳终于跃出云层,将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季逸卿在客厅捂着眼睛大喊:“你俩能不能注意点!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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