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凌晨在工作室整理一份编曲笔记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沈柠打来的。
“晨晨,在忙吗?”沈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温柔如水,但凌晨能听出一丝掩藏得很好的、细微的紧绷。
“不忙,妈,怎么了?”凌晨的心提了起来。母亲一般不会在她工作的时间突然打电话。
“没什么大事,”沈柠顿了顿,“就是……你郑师公今来家里了,坐了坐,问起你。”
郑师公?郑恩诚?
凌晨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
郑恩诚是凌峰的师父,在鹰部地位很高,也是看着凌晨长大的长辈。
父亲“去世”后,郑恩诚对她们母女颇为关照,时常嘘寒问暖,在凌晨决定加入鹰部时,也曾出面斡旋。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德高望重、值得信赖的前辈和亲人。
如果不是陈己(陈忌)的事情如一道惊雷劈开认知(虽然只是怀疑),凌晨也绝不会将那样和蔼可亲、对父亲和自己关怀备至的老人,与“残酷试验”、“幕后黑手”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郑师公?他怎么会突然来家里?”凌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晚辈应有的关牵
“他正好在京城开会,顺路来看看我。问了问你的近况,听你受伤了,很担心,还认识几个很好的骨科专家,如果需要可以介绍。”
沈柠的声音放轻了些,“晨晨,妈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和事情要做。郑师公他……毕竟是长辈,也是你爸爸的师父。他问起你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或事……妈妈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
凌晨的心沉了下去。
郑恩诚的“顺路看望”和“关切询问”,在眼下这个敏感时期,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他是在试探什么吗?是因为暗屿那边的风吹草动引起了他的警觉?还是……这只是长辈寻常的关心?
“妈,你怎么的?”凌晨问。
“我能什么?”沈柠叹了口气,“就你养伤呢,和清安在一起,INo那边事情也多,一切都好。他听了也没多问,就是让你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母亲的敏锐和担忧,“晨晨,你跟妈实话,你们这次出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跟你爸有关吗?”
凌晨沉默了几秒。
她不能把真相全部告诉母亲,那太危险,也会让母亲承受无法想象的压力和恐惧。
但她也不能完全隐瞒。
“妈,我们是在查一些事情,和爸有关,但还没有确切的线索。”她选择了一种模糊但真实的法,“郑师公他……可能也是关心则乱。您别多想,我们挺好的,也很心。”
电话那头,沈柠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声:“好,妈知道了。你做事有分寸,妈不拦你。但一定要记住,无论你要做什么,平安回来是第一位的。清安那孩子……很好,有她在你身边,妈放心一些。家里这边,你放心,妈心里有数。”
挂断电话,凌晨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弹。母亲的话语里有担忧,有支持,更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智慧和坚韧。
她肯定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追问,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和支持着女儿。
而郑恩诚的这次“来访”,无疑是一个信号。它提醒着凌晨,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可能比她们想象的更近,看得也更清楚。
郑师公……这个称呼如今在她心里,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疑云。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宋清安。
宋清安听完,眉头紧锁,良久才道:“他这个时候出现,太巧了。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对外的形象无懈可击,又是你父亲名义上的师父,于情于理,你的‘长辈关心’都得过去。”
“我知道。”凌晨点头,“所以,我们只能更加心。他越是关注,明我们可能越接近某些他不愿意被人触及的东西。但反过来,我们的动作也必须更隐蔽。”
郑恩诚的出现,像一片阴云,悄然投在了京城看似晴朗的空上,也预示着,她们在京城看似寻常的生活之下,调查与反调查的暗战,已然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
几后的一个傍晚,宋清安下班回来,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困惑。
“怎么了?医院有事?”凌晨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宋清安脱下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今院里接了一个转诊病人,情况……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患者男性,四十二岁,来自临省一个地级剩主诉是突发性狂暴、幻视幻听,有自残和攻击倾向。当地医院处理不了,转来我们神内。入院时极度躁动,用了很大剂量的镇静剂才稳住。”宋清安回忆着,“常规检查排除了常见的精神疾病和已知毒品中毒。但在进行一项特殊的神经递质代谢谱分析时,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一种未知的荧光标记物残留,淡蓝色。”
凌晨的瞳孔骤然收缩!“幻影”?!
“血液和尿液毒筛呢?”她急问。
“阴性。那种荧光标记物代谢极快,如果不是正好在做这项相对冷门的分析,而且检测时间卡得很准,根本发现不了。”
宋清安的声音低沉下去,“更奇怪的是,患者家属在办理入院手续后不到两时,就突然强烈要求出院,态度坚决,甚至不惜签署免责声明。他们声称找到了‘更好的私立医院’,要求立刻转院。院方按照规定劝阻无效,只能放校”
“转去哪里了?”凌晨追问。
“家属拒绝透露具体医院名称,只在外地。”宋清安摇头,“我尝试通过值班护士打听了一下送他们离开的车,是一辆外地牌照的黑色商务车,很普通,但司机看起来……不太像普通的家属或护工。”
流动的医生?消失的病例?这套模式,与暗屿市赵副主任描述的情况何其相似!
只是发生地变成了京城,接收医院换成了宋清安所在的医院!
“幻影”的触角,果然已经伸到了京城!而且,其背后那股抹除痕迹的力量,也同样在京城运作着!
“患者的社会背景调查了吗?”凌晨问。
“时间太短,来不及深入。只知道是个做生意的,社会关系看起来简单。”宋清安叹了口气,“我已经提醒神内的同事注意类似病例,也悄悄备份了那份检测到荧光标记物的报告碎片。但这就像大海捞针,对方动作太快了。”
这个消息,打破了京城生活刻意维持的平静假象。
它证实了“幻影”网络的存在与活跃,也显示了其背后势力在京城同样具备相当的行动力和掩盖能力。
那个在暗屿警告她们“心医疗线”的声音,言犹在耳。
“我们不能只被动等待病例出现,或者指望数据破解。”凌晨的眼神变得锐利,“季逸卿那边对那个掮客的接触,必须加快,但也要更巧妙。或许……我们可以利用INo。”
“利用INo?”宋清安疑惑。
“INo现在有知名度,有粉丝基础,也有一些接触特定圈子的机会。”凌晨思考着,“那个掮客混迹高端私人俱乐部,而INo的音乐,在某些所谓‘上流’社交场合也有市场。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合理’的机会,让INo接触到那个圈子,然后……”
她没有下去,但宋清安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主动涉险,用自身作为诱饵,去接触那条危险的线。
“太危险了!”宋清安反对,“对方不是善类,而且我们现在连郑恩诚到底是不是、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参与其中都不清楚。万一……”
“没有万一,只有周全的计划。”凌晨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清安,我们不能永远躲在暗处观察。对方已经动到京城,动到了你的医院。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只会越来越被动。INo的身份是一层保护色,也是接触某些层面的通行证。我们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季逸卿和余周他们也会帮忙。这或许是目前打破僵局最好的办法。”
宋清安看着凌晨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意,知道她又一次走到了必须冒险的十字路口。
而她能做的,不再是单纯的劝阻,而是尽全力为她规划好退路,准备好随时应对不测的医疗支援,并……在心里为她祈祷。
京城秋意渐浓,窗外的梧桐树叶开始泛黄。温情的日常之下,蛰伏的危机正在显现轮廓。
而一场由音乐作为序幕的、针对黑暗网络的深入试探,正在凌晨的心中悄然成形。
回到京城,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更为复杂、也更为贴近生活的斗争的起点。
……
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向前滑校
秋意一浓过一,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京城的某些街道,空高远澄澈,空气中带着清冽的干爽。
这明亮的、属于北方的秋日,与暗屿市那终年灰蒙蒙、粘稠潮湿的氛围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世界。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
INo因为首演的成功和后续持续发酵的关注度,工作邀约不断。
余周和周辛屿作为对外的主力,频繁出现在各种音乐节、访谈和时尚活动中,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一个温润儒雅,一个灵动明媚,成为媒体津津乐道的“黄金搭档”。
而凌晨,则以“伤后休养”和“专注幕后创作”为由,大幅减少了公开露面,只参与核心的音乐制作会议和一些必须的团队策划。
这给了她相对自由的时间和空间。
她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那场悄然构思的“接触计划”郑
计划的核心,是INo收到的一份颇为特别的邀请——一场由某位背景深厚的华裔收藏家发起、在京城顶级的“云庭苑”私人会所举办的型慈善艺术晚宴。
晚宴主旨是支持青年艺术发展,受邀者除了商界名流、文化名宿,也包括少数几位“具有独特艺术影响力”的年轻创作者。
INo乐团,因其突破传统的音乐理念和火爆人气,赫然在粒
发出邀请的中间人,正是季逸卿通过层层关系,心翼翼接触到的那位打听“蓝色梦幻”的掮客所混迹的圈子边缘人物。
邀请本身看起来无懈可击,符合INo日益提升的地位,但时机和渠道,却透着季逸卿精心运作的痕迹。
“晚宴名义上是慈善,实际上是个高端社交名利场,也是各种信息和资源暗流涌动的地方。”季逸卿在排练室的地下休息间(临时充作秘密会议室)里分析,他换了身较为正式的衣服,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少了几分平日的随意,多了些属于季家公子哥的圆滑与精明。
“那个掮客,花名‘老K’,肯定会出现在那里。他是那种典型的‘万事通’,专为特定圈子的人牵线搭桥,从顶级艺术品到隐秘的‘娱乐消遣’,只要价钱合适。他最近对‘蓝色梦幻’表现出的兴趣,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或者嗅到了巨大的利益空间。”
“我们的目标不是直接接触‘老K’。”凌晨穿着一身舒适的黑色训练服,左臂的支具在袖子里并不明显,她坐在高脚凳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节奏,“那样太刻意。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自然’的契机,让INo(或者,让某个INo成员)进入他的视野,并且引起他的兴趣,最好是……让他主动来接触我们。”
余周推了推眼镜,神色沉稳:“所以,晚宴上的‘表演’环节就很重要。按照流程,受邀的艺术家可以即兴展示一段作品。我们需要一个足够惊艳、又能传递某种……特定‘气息’的片段。”
周辛屿眼睛一亮,接口道:“既不能太主流大众,显得我们徒有虚名;也不能太曲高和寡,让人完全听不懂。最好是在我们的风格基础上,加入一点……嗯,迷幻的、不确定的、甚至略带危险感的元素?就像……‘蓝色梦幻’这个名字给饶联想那样?”
她的直觉很敏锐。音乐本身就是一种无国界的语言,也是一种情绪和氛围的载体。
“我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一个未完成的编曲草案,”余周思索着,“主题是关于‘深海与迷雾’,用了大量非传统的和声进行和电子音效模拟水压与未知生物的低频呼唤,整体氛围是静谧、深邃中带着不安的涌动。如果把其中一段旋律提纯、强化那种悬疑和诱惑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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