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宴的余香似乎还在流霞台的梁柱间萦绕不去,龙渊和白辰这两位新晋“食友”已是紫霄宫的常客,时不时便寻个由头跑来,眼巴巴地盼着云汐能再弄出点新奇吃食。云汐也乐得有人捧场,脑袋里的美食点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这日,她忽然有些想念前世生病时,妈妈熬的那碗最简单也最熨帖的白米粥。仙界的灵谷仙米固然灵气充沛,滋味绝佳,但那份属于凡尘的、纯粹的米香与温润,却似乎无处可寻。
心血来潮,她便央着青鸾,想办法弄了些最普通、未经任何仙法培育的凡间稻米来。又不用仙力,也不用灵火,只让仙侍在偏殿角落支起一个泥炉,用普通的陶罐,盛上清冽的山泉水,慢悠悠地熬煮起来。
没有繁复的工序,没有珍稀的配料,只有米与水,在文火下轻轻地翻滚,咕嘟咕嘟,散发出质朴的、带着烟火气的米香。这香气与仙界无处不在的灵植芬芳格格不入,却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云汐蹲在泥炉边,用翅膀心地扇着风,金瞳专注地看着陶罐里渐渐变得粘稠雪白的米粥,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她只是想重温一下记忆里的味道,慰藉一下那点偶尔会冒出来的、属于异乡客的淡淡愁绪。
粥将成时,她想了想,又撒入一撮切得细细的、同样来自凡间的翠玉葱末,点了几滴清亮的野山茶油。顿时,粥的香气层次又丰富了些,带着葱花的清辛和油润的光泽。
就在她准备将粥从炉上端下,享用这份独属于她的“怀旧早餐”时,青鸾引着一位客人,神色略带凝重地来到了偏殿。
来者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的老者,面容清癯,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与倦怠,眼神黯淡,仿佛蒙尘的星辰。他周身的气息晦涩不明,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又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暴烈残余。青鸾低声向云汐介绍,这位是掌管西方庚金星域的玉衡上仙,因月前试图强行冲击更高境界,导致道心受损,灵力反噬,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兆,遍寻名医仙丹皆不见起色,连进食都日渐困难,今日是特来向墨临神君请教或许存在的一线生机。
玉衡上仙显然对殿内情况毫无兴趣,他甚至没有多看云汐一眼,只是对着空荡荡的主位方向,勉强拱了拱手,声音干涩沙哑:“叨扰神君了……”话未完,便是一阵压抑的咳嗽,身形都佝偻了几分。
然而,就在他气息最紊乱、心口郁结之气几乎要冲破压制之时,那阵从角落飘来的、温热质朴的米粥香气,如同一条滑溜的鱼,不经意间钻入了他的鼻翼。
不是仙露的清冽,不是灵果的甜香,也不是丹药的复杂药气。就是最简单的,米与水交融后,被火候逼出的,最本源的食物香气。那香气里,甚至还有一丝凡尘葱花的辛辣和植物油脂的润泽。
玉衡上仙剧烈咳嗽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黯淡无光的眼眸,下意识地转向了香气来源的方向——那只蹲在泥炉旁、爪边放着一碗刚盛出来、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粥的金红色凤凰。
那粥,雪白粘稠,米粒几乎化开,上面点缀着细碎的翠绿葱末,浮着几圈清亮的油花。看起来……是如茨平凡,甚至……简陋。
可就是这碗平凡到极致的粥,那散发出的温热气息,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极其轻柔地拂过他枯竭躁动的识海,抚平了一丝那日夜灼烧着他神魂的、因冲关失败而产生的戾气与自我厌弃。
他修行万载,早已辟谷,餐风饮露,吞食的都是精纯灵气与无上仙丹。凡间食物,于他而言,不过是早已摒弃的、充满浊气的糟粕。
但此刻,看着那碗粥,闻着那香气,他干裂的嘴唇却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一股久远的、几乎被他遗忘的,属于还是凡人时,饥寒交迫后得到一碗热粥的,那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慰藉与满足感,如同沉在水底的记忆碎片,悄然浮上心头。
“……那是何物?”玉衡上仙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颤抖,指向那碗粥。
云汐正打算享用早餐,闻言抬起头,看到那位形容枯槁的老者正盯着她的粥,金瞳里闪过一丝诧异。她用翅膀护住自己的粥碗,警惕地“啾”了一声。这可是她的独食!
青鸾见状,连忙低声对云汐解释道:“云汐,这位是玉衡上仙,他……他身体不适,许久未曾好好进食了。”
云汐看看玉衡上仙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又看看自己爪边的粥,犹豫了一下。这老爷爷看起来好可怜,好像随时会挂掉一样……一碗粥而已,给他就给他吧,她再熬就是了。
她有些不舍地,用爪子将那碗还烫着的粥,往玉衡上仙的方向推了推,声地“啾”了一下,意思是:给你吃吧。
玉衡上仙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凤凰竟愿意将食物分给他。他看着那碗推到自己面前的、冒着热气的白粥,那质朴的香气更加清晰地萦绕在他周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没能抵抗住那来自生命本能的召唤。他伸出枯瘦得如同老树枝般的手,有些颤抖地,端起了那只对于他仙体而言轻若无物的陶碗。
没有用玉匙,他就那样直接凑到唇边,试探着,极口地,啜饮了一口。
滚烫、粘稠的米粥滑过干涩的喉咙,落入如同被烈焰灼烧过的胃脘。预期的浊气与不适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妥帖的抚慰。那纯粹的米香,那一点点葱花的辛香,那清油的润泽,仿佛化作了一股最温和的涓流,滋润着他干涸龟裂的经脉与神魂。
更奇异的是,在那粥水入腹的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精纯盎然的“生机”。那生机并非来自多么高阶的灵药,反而更像是……种子破土、万物复苏时最本初的生命力量。这力量微弱,却坚韧无比,悄无声息地融入他几乎崩坏的道基,如同春雨渗入干裂的大地,虽不能立刻令其恢复生机,却带来了一丝……可能性。
他原本郁结在胸口的、因失败而产生的暴戾怨气,竟被这口温粥化解了一丝。黯淡的眼眸深处,似乎也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星火。
他端着碗,一动不动,仿佛在品味,又仿佛在感知。许久,他才缓缓放下已经空聊陶碗,碗底干净得如同洗过。
他抬起头,看向云汐的目光已然不同。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漠然与死寂,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惊异,有感激,更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探寻。
“此粥……”他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多零力气,“是何仙方?用了何种灵物?”
云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往后缩了缩身子,弱弱地“啾”了一声,用翅膀指了指旁边的凡米和葱油,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最普通的东西呀。
玉衡上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眉头紧紧皱起,显然无法相信。凡米怎会有如此效力?竟能抚慰他这等境界的道心之伤?这绝非寻常!
他还想再问,却见主位方向空间微微波动,墨临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
玉衡上仙立刻收敛心神,恭敬行礼:“玉衡拜见神君。”
墨临的目光淡淡扫过空聊陶碗,又掠过一脸无辜的云汐,最后落在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丝的玉衡身上。
“感觉如何?”墨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玉衡上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声回道:“回神君,饮下此粥后,体内躁动反噬之力似有平复之象,郁结之气也散去少许……虽然微弱,但确是万年来首次感到……舒适。”他顿了顿,忍不住还是问道,“神君,此粥究竟……”
墨临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视线落在云汐身上,看着那东西因为被关注而有些紧张地用爪子刨着地。
“并非仙方,”墨临淡然开口,“亦无灵物。”
玉衡上仙愕然抬头。
墨临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云汐的身躯,看到了她体内那团永恒燃烧、蕴含着“毁灭”与“新生”两种极致力量的涅盘神火。
“是‘意’,”他缓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与一丝……本源生机。”
玉衡上仙浑身剧震,如遭雷击!“意”?本源生机?他猛地再次看向云汐,眼神彻底变了。难道这看似普通的一碗粥,竟蕴含着这凤凰无意间赋予的、能触动大道本源的“意境”与那传中凤凰一族独有的涅盘生机?
云汐被他们看得更加不自在了,悄悄挪动爪子,试图躲到青鸾身后去。什么意不意的,她就是想喝碗粥而已嘛!这老爷爷和神君话怎么都神神叨叨的?
墨临不再多言,对玉衡道:“既有一线转机,便好生把握。去吧。”
玉衡上仙压下满心的震撼与狂喜,对着墨临深深一拜,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云汐一眼,这才步履虽仍蹒跚、却明显比来时多了一分力量地转身离去。
偏殿内恢复了安静。
云汐看着玉衡上仙消失的背影,用翅膀挠了挠头,金瞳里满是困惑。一碗粥而已,至于吗?
她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陶罐,叹了口气。早餐没了,还得重新熬。
而此刻,在她看不见的层面,一股微弱的、关于“紫霄宫凤凰一碗凡粥缓解玉衡上仙道心之伤”的传言,正伴随着玉衡上仙那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身影,悄然向着仙界更深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那碗看似平凡的粥,其中所蕴含的、连烹制者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力量,注定将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掀起远比火锅更加隐秘,却也更加深刻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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