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的誓言如同无形的纽带,将五颗心更加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庆祝的喧嚣渐渐平息,烈火酿的后劲让龙渊直接抱着空酒坛子在草地上打起了呼噜,青鸾和木心也依偎在花圃旁沉沉睡去。白辰虽还保持着清醒,但眉眼间也染上了倦意,对着云汐微微颔首,便起身回了自己的竹屋调息。
院子里只剩下云汐一人。
她没有丝毫睡意。涅盘后的身体精力充沛,神力在经脉中奔腾流淌,如同永不停息的江河。战友之契带来的温暖与力量感依旧充盈心间,但白日里那柄白骨巨斧内部隐晦的黑暗波动,以及涅盘之眼窥见伙伴们身上细微变化的惊鸿一瞥,都像是一根根细的尖刺,让她无法完全放松。
她走到那柄倚在墙角的巨斧前,蹲下身,仔细打量着。斧身黯淡,魔气尽失,仿佛只是一件失去灵性的普通骨器。但云汐不敢大意,涅盘之眼并未再次开启,仅凭常规感知,她无法确认那丝波动是否还存在,又或者只是自己的错觉。
“凤凰血脉……上古魔神……”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斧面。墨临神君提及的上古恩怨,那三名明显是冲着她来的魔君,还有这柄透着诡异的战利品……一切都指向一个被尘封的、充满血腥的过去。
她想知道更多。想知道她的族群因何而衰落,想知道父母为何失踪,想知道那黑暗中的敌人究竟是谁!
这种渴望,随着她血脉的彻底觉醒,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回到石桌旁坐下,闭上双眼,不再试图去精细操控神力,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沉入那奔腾的金红色血脉长河之郑她不再抗拒,不再引导,只是如同一个旁观者,放开身心,去感受,去倾听那源自血脉本源的、跨越了无尽时空的低语与呼唤。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的金红,灼热而温暖。
渐渐地,一些极其模糊、破碎的光影开始浮现。
她“看”到了……无尽的星空在燃烧,巨大的凤凰舒展着遮蔽日的羽翼,发出悲壮而愤怒的鸣叫,神圣的金红色火焰如同流星雨般洒落,焚烧着一些扭曲、庞大、散发着极致恶意的黑暗存在……
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法则崩碎的哀鸣,同族临死前不甘的怒吼,以及……一个充满了无尽怨毒与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沙哑声音,在咆哮着一个名字,或者……一个称谓……
【……叛徒……该死的……凤凰……】
画面支离破碎,声音断断续续。
剧烈的痛苦、无尽的悲伤、以及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云汐的心神。那不是她自身的情绪,而是烙印在血脉深处、属于无数先祖的集体记忆碎片!
她看到了辉煌的神宫在黑暗中崩塌,看到了美丽的翎羽沾染着神血从空坠落,看到了无数凤凰在绝望中引动最后的涅盘之火,与敌人同归于尽……
最后,所有的画面与声音都汇聚、坍缩,指向了一个共同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源头——那是一片被永恒冰封、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极北之地!
在那里,仿佛沉睡着……或者,被封印着……那场导致凤凰一族几乎灭绝的上古浩劫的……始作俑者!
“呃……”云汐猛地睁开双眼,额头已布满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混合着恐惧与滔恨意的战栗感席卷全身。她大口喘着气,指尖冰凉。
那些记忆碎片虽然短暂、模糊,但其中蕴含的信息与情感冲击,却无比真实、无比沉重!
凤凰族的敌人,是一尊(或一群)被称为“魔神”的恐怖存在,而线索,指向了极北之地!
“云汐?”
带着一丝关切与警惕的清冷声音自身侧响起。
云汐猛地转头,看到白辰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显然是被她刚才骤然紊乱的气息惊醒的。他手中扣着一枚冰蓝符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最后落在云汐苍白汗湿的脸上。
“你做噩梦了?”白辰微微蹙眉,走近几步。龙渊的鼾声不知何时停了,他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迷糊地看着这边。青鸾和木心同样被惊醒,茫然地望过来。
云汐看着迅速聚集过来的战友们,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她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不稳:“不是噩梦……是……血脉记忆。”
她将刚才“看”到的那些破碎画面、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最后指向极北之地的强烈预感,尽可能地描述了出来。
随着她的讲述,院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上古魔神……极北之地……”龙渊睡意全无,赤金的瞳孔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就是那些王鞍害得你们凤凰族……?妈的!等爷再厉害点,非得去把那鬼地方掀了不可!”
白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沉吟道:“极北之地……传闻那是仙界的边缘,法则混乱,时空扭曲,是连许多上古真神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绝地。若魔神真的被封印在那里,或者其根源在那里……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
青鸾和木心虽然对上古秘辛了解不多,但也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压力,下意识地靠近云汐。
“不管多危险,我们都得去!”云汐握紧了拳头,眼中金红神焰坚定地燃烧着,“这不仅是为了探寻族群覆灭的真相,也是为了我们自己。那些黑暗中的敌人不会放过我,与其被动等待他们一次次找上门,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去源头寻找答案和……解决之道!”
她的目光扫过战友们:“这是我们共同选择的路。”
龙渊重重一拍大腿:“没错!主动出击!管他什么魔神,干就完了!”
白辰看着云汐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意,又看了看斗志昂扬的龙渊,最终缓缓点头:“既然目标已定,便需从长计议。极北之地环境恶劣,危机四伏,我们需做好万全准备。”
就在这时,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院门口。
是去而复返的墨临神君。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云汐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随即扫过神色凝重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云汐身上。
“感应到此处神魂剧烈波动,伴迎…古老怨念的气息。”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触动了血脉记忆?”
云汐点零头,没有隐瞒:“我看到了一些……关于上古之战,还迎…极北之地。”
墨临神君沉默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星河流转,最终归于沉寂。
“果然……”他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抬眼,看向云汐,眼神复杂难明,有凝重,有一丝了然,似乎还迎…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释然?
“血脉指引,即是宿命。”他缓缓道,“既然你已看到,便无需再回避。极北之地,确是关键所在。”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切记,所见记忆,仅为碎片,其中真伪掺杂,时空错乱。莫要被仇恨与愤怒完全蒙蔽双眼。探寻真相之路,需持如履薄冰之心。”
完,他不再多言,目光似无意般掠过墙角那柄白骨巨斧,随即身影再次淡化,消失在原地。
墨临神君的来去,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带来了更深的涟漪。他并未阻止,反而似乎……默认了他们的决定?甚至,他那句“血脉指引,即是宿命”,更像是一种无言的推动。
云汐与伙伴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前路已明,纵然凶险万分,他们也必须走下去。
而在众人未曾察觉的维度,那柄白骨巨斧斧刃深处的魔纹,在墨临神君目光扫过的瞬间,曾极其短暂地、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源自更高层面的、令它恐惧的注视。随即,又迅速恢复了死寂,隐藏得更深,如同冬眠的毒蛇,等待着在极北的冰原上……再次苏醒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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