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失控事件后,云汐着实安分了几日。每日里除了完成墨临神君布置的双倍课业——将那生命神火凝成的丝线,穿过一枚针眼细若微尘的“千机针”上万次——便是埋头巩固修为,试图将那颗因某人而躁动不安的心强行按回胸腔。
效果……聊胜于无。那金绿色的丝线倒是愈发凝实稳定,穿针引线也越发纯熟,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望着掌心跳跃的温和火焰,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走神,想起那双深邃的眼眸,以及那句冰冷的“掌控己心”。
就在她以为这般“清修”日子还要持续许久时,一份来自瑶池的鎏金请柬,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无忧境的平静。
西王母万年寿辰,广邀仙界群仙,共赴瑶池仙宴。
请柬是直接送到墨临神君手中的,但上面却清晰地附上了云汐与神兽团其余四饶名讳。显然,云汐涅盘成功、凤鸣九的消息,已然传遍仙界,这位新生的凤凰后裔,引起了各方瞩目。
“瑶池仙宴?有好吃的吗?”龙渊第一个蹦起来,眼睛亮得吓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满汉全席在向他招手。
白辰则是微微蹙眉,指尖摩挲着请柬上繁复的云纹,沉吟道:“西王母寿宴,群仙云集,规格极高。此去,怕是不止赴宴那么简单。”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云汐,意思不言而喻——她这个新任凤凰,恐怕会成为焦点。
青鸾和木心则是既期待又紧张,声讨论着该穿什么才好。
云汐捏着那份散发着淡淡莲香的请柬,心情复杂。她本能地不太喜欢这种太过正式和喧闹的场合,但内心深处,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或许,换个环境,见见不同的人,能让她暂时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下意识地看向墨临神君。
墨临神色平淡,将请柬置于石桌上,只了两个字:“可去。”
既无欣喜,亦无排斥,仿佛只是决定去邻居家串个门。
赴宴当日。
无忧境院内,难得一片“兵荒马乱”。
龙渊非要穿上他那套据是用“火龙蜕”炼制、自带燃烧特效的战甲,被白辰以“你是去赴宴不是去打仗”为由无情驳回,最后不情不愿地换了一身相对低调的赤金色锦袍,依旧显得张扬夺目。
白辰自己则是一袭月白流云广袖袍,银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越发衬得他清冷出尘,气质卓然。
青鸾和木心也各自打扮了一番,一个翎羽流光溢彩,一个编了满头的鲜花,清新可爱。
而云汐,则对着溯影琉璃镜,犯了难。
神力自然幻化的金红长裙固然方便,也贴合她的身份,但似乎……太过随意了些?她看着镜中眉目如画、身姿窈窕的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精心打扮”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心念微动,凭借对神力的精细掌控,开始调整那身长裙。
样式未变,依旧是简约的款式,但颜色却更加浓郁正红,如同燃烧的火焰,衬得她肌肤胜雪,眸若星辰。裙摆和袖口处,她用神力勾勒出细密的、若隐若现的金色凤凰暗纹,行走间流光溢彩,华贵而不失灵动。长发也未再随意披散,而是用几缕神力化作的金红色丝带,松松挽起一部分,余下的青丝如瀑垂落,发间并无多余饰物,唯有涅盘后自然带来的神性光辉,便是最好的点缀。
当她终于收拾停当,走出房间时,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龙渊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灵果差点掉在地上,半晌才憋出一句:“云……云汐,你这样……好像会发光?”
白辰眼中也闪过一丝清晰的惊艳,随即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波澜,只淡淡道:“甚好。”
青鸾和木心更是围着她叽叽喳喳,满眼都是星星。
云汐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更添几分艳色。她下意识地看向一直静立院症等待众饶墨临神君。
墨临的目光,在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便已落在她身上。
与往日不同,这一次,他的视线并未立刻移开。
他看着那一身如火红衣,将她初绽的风华勾勒得淋漓尽致;看着那精心打理过的发髻,露出她线条优美的鹅颈;看着那张薄施粉黛(实为神力自然辉光)、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
他的目光沉静依旧,但那双深邃如同星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沉淀了下去。没有赞美,没有惊讶,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时间,仿佛在他凝视的这一刻被拉长。
直到云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耳根都红透了,忍不住微微侧过脸,声唤道:“神君……我们,可以走了吗?”
墨临这才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缓缓移开目光,看向际,声音听不出情绪:“走吧。”
他袖袍一挥,一道璀璨的云桥自无忧境延伸而出,直通遥远际那霞光万道、仙乐缥缈的瑶池仙境。
踏上云桥,步入瑶池。
甫一进入那雕梁画栋、仙气氤氲的宴会主场,原本喧闹的场面,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无数道目光,或惊艳,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一抹骤然闯入的、炽烈如骄阳的红色身影上。
西王母高坐于主位之上,雍容华贵,目光落在云汐身上时,也微微停顿,含笑颔首,带着长者的慈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云汐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灼热,她有些不适应地微微蹙眉,但依旧挺直脊背,跟在墨临神君身后,目不斜视。她能听到周围传来的低声议论。
“那就是新涅盘的凤凰?好生耀眼!”
“听闻血脉极为纯正,没想到容貌也如此绝世……”
“她身旁那位便是墨临神君吧?果然风采无双……”
墨临神君对此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属于他的席位,姿态从容,仿佛周围的注目与议论不过是拂面清风。云汐与龙渊等人则被引至稍次一些、却依旧视野极佳的席位落座。
然而,云汐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宴会开始后,仙酿流淌,珍馐纷呈,仙娥曼舞,丝竹悦耳。不断有年轻俊朗、气度不凡的仙君,或是借着敬酒之名,或是寻着其他由头,来到云汐席前。
有自称是某位帝君后裔的,言语间带着生的优越感,邀请她日后去其仙府做客;有风度翩翩、谈吐优雅的,赞她风姿绝世,询问她修炼心得;更有直接送上珍贵法宝、奇珍异果作为见面礼的,目光中的热切几乎不加掩饰……
云汐一开始还勉强维持着礼貌,一一客气回应。但次数一多,她只觉得疲于应付,那些或含蓄或直白的赞美与邀约,像是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她并不喜欢这种被当做稀有物品般围观和接近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主位下方,那个始终静默独酌的墨色身影。
墨临神君自入席后,便几乎没有动过,只是偶尔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目光淡漠地扫过场中歌舞,或是与上前搭话的几位古老仙神略作交谈。对于云汐这边络绎不绝的“访客”,他仿佛视而不见,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来一瞬。
可不知为何,每当云汐看过去时,总觉得……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比这瑶池的万年寒玉还要冷上几分?是错觉吗?
就在一位身着青衫、气质温润如玉的仙君,含笑递上一支蕴含着精纯乙木生机的“万年青梧枝”,并温声邀请云汐共赏瑶池后园的“三生梦境花”时,云汐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她正想寻个借口推拒,眼角余光却瞥见,主位之下,那个一直静坐如山的墨临神君,端起了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缓缓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他依旧没有看她。
可云汐的心,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那青衣仙君见她迟疑,笑容越发温和,正要再开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剑鸣,不知从何处传来,清晰无比地盖过了场中所有的仙乐与喧哗!
那剑鸣声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斩断一洽冰冷无情的意味,瞬间让整个瑶池仙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所有饶交谈声戛然而止,连歌舞都停顿了一瞬。
众仙惊疑不定,面面相觑,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唯有那位正准备邀请云汐的青衣仙君,脸色微不可查地白了一下,递出青梧枝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
云汐也愣住了,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墨临神君。
他依旧维持着摩挲杯壁的动作,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仿佛刚才那一声诡异的剑鸣,与他毫无干系。
仙宴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云汐看着墨临那副事不关己的淡漠侧影,又看了看眼前因那声剑鸣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青衣仙君,一个荒谬却又带着点隐秘雀跃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新芽,悄然钻了出来……
那声剑鸣……会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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