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一只通体碧绿、尾羽流光溢彩的“传讯青鸟”便扑棱棱飞入紫霄宫,精准地将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简投进云汐半开的窗棂,正落在她刚铺开还未临摹的字帖上。
云汐搁下笔,有些疑惑地拿起玉简。这青鸟传讯是仙界常用的信息流通方式,但她平日收到的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仙闻杂记,或是青鸾从女仙们那里听来的趣谈。此刻时辰尚早,会是什么消息?
神识探入玉简,一行金光闪闪、甚至带着点浮夸韵律的大字立刻撞入脑海:
【独家特讯!冰山融化还是铁树开花?紫霄神君携徒同游三界,举止亲密,全程护航,昔日冷面战神疑似坠入情网!】
“啪嗒。”
云汐手一抖,玉简掉在桌上。她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脏像是被那行字烫了一下,怦怦直跳。
是谁?看到了什么?蜃云鲸歌?地火金莲?还是……山涧溪边?
她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继续“看”下去。玉简内竟还附有几段模糊的、显然是远距离留影术截取的画面碎片:一片翻涌的云海背景,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轮廓,其中较高那个微微侧首的姿态;还有熔岩深渊旁,银色光罩中隐约的人影,以及最后山涧溪边,虽看不清面容却氛围宁静的“对坐品茗图”。
画面谈不上清晰,更无任何实质亲密举动,可搭配上那极尽渲染的文字描述,以及“紫霄神君”“携徒”“亲密”“护航”这几个关键词,已然足够在平静了许久的仙界掀起轩然大波。
文字部分更是绘声绘色:
“据悉,昨日晨间,有仙友于九重边缘偶见神君与云汐仙子并肩行行,神态较之往日大为缓和……后于熔岩深渊附近,感应到强大神力波动与精纯凤凰火灵气息交织,疑为神君亲自护法,助仙子感悟地火金莲……更有目击者称,于暮色时分,在人间界某无名山涧感应到两位气息,停留颇久,氛围闲适,与往日神君杀伐果断、惜时如金的形象大相径庭”
云汐看得耳根通红,又羞又恼,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心虚。虽描述大体属实,可这语气活像是凡间茶楼里书的!仙界何时也有了这般好事之徒?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殿门被轻轻叩响。
“进。”云汐下意识将玉简扣在手下。
进来的是青鸾,手里托着茶盘,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眼神亮晶晶地瞥了一眼云汐扣在桌上的手,又飞快移开,将茶盏放下:“仙子,用些早茶吧。今日这‘露凝香’是神君昨儿吩咐新送来的,是清心宁神最好。”
云汐含糊应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香沁脾,却压不住脸上的热度。
青鸾并未立刻退下,而是看似随意地整理着窗边的盆栽,轻声道:“今早去取晨露时,遇到了好几拨别宫的仙侍呢,都拉着我问东问西的。”
“问什么?”云汐放下茶盏。
“还能问什么呀,”青鸾转过头,笑意更深,“无非是打听神君和仙子近日是否常常一同外出,神君待仙子是否,嗯,格外不同些。还有胆子大的,直接问那玉简上的消息有几分真呢。”
云汐扶额。真是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她想了想,问道:“神君……可知此事?”
“这便不知了。”青鸾摇头,“不过方才路过论道殿,远远瞧着,神君似乎与北斗星君在议事。北斗星君掌管部分仙闻刊发,或许……”
正着,又一只传讯青鸟飞来,这次投下的是一枚淡紫色的玉简,样式更精致些。
云汐接过,神识一扫,竟是北斗星君府正式的“澄清函”。函中语气官方,措辞严谨,表示“紫霄神君携弟子云汐仙子外出,乃为指点修孝历练心境,属正常师徒授业范畴。个别仙闻刊载内容存在夸大不实之处,易造成误解,望各界仙友明辨,勿信谣传谣”。
澄清了,但又没完全澄清。只否认了“夸大不实”,却未否认“一同外出”的事实。
云汐捏着这枚澄清函,心情复杂。一方面松了口气,至少官方定性还是“师徒授业”;另一方面,心底某个角落,又隐隐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仿佛被那“师徒”二字,轻轻划开了一道界限。
她将这枚玉简也扣在桌上,对青鸾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青鸾退下后,云汐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流云,有些出神。仙界并非与世隔绝的净土,这里也有无数双眼睛,有好奇,有揣测,有善意,也有可能是恶意。她和墨临之间那些悄然的变化,终究是藏不住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藏书阁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斑。墨临坐在窗边的紫檀木案后,面前摊开着几卷古籍,手边是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白辰斜倚在对面书架旁,手里把玩着一柄白玉折扇,扇面却未展开,只是用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掌心,脸上带着惯常的、三分戏谑七分了然的笑意。
“北斗那老古板的澄清函发出来了,”白辰慢悠悠开口,“可惜啊,堵得住悠悠众口,堵不住那漫乱飞的留影碎片。神君,您这回可是真成了三界头号谈资了。连我那远在西海闭关的姑母,今早都传讯来问,‘紫霄宫那棵铁树,真让只凤凰给捂开花了?’”
墨临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面上却无波澜,只淡淡道:“闲言碎语,何须在意。”
“真不在意?”白辰挑眉,扇骨在掌心敲出清脆一响,“那昨日带着云汐又是看鲸歌,又是摘金莲,最后还跑到人间山野喝茶的……是谁?”
墨临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白辰:“她需要稳固神魂,感悟火源,放松心境。”
理由充分,冠冕堂皇。
白辰“噗嗤”笑出声,摇着头:“我的神君大人,您这些理由,拿去糊弄北斗星君还校可您自个儿心里清楚,稳固神魂的法子有千百种,感悟火源的灵物也不止地火金莲,至于放松心境……”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带着促狭,“何时见您老人家有这般‘闲情逸致’,亲自铺布摆盏,陪人在溪边静坐半日了?”
墨临沉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书页边缘。
白辰见他不语,笑意微敛,神色认真了几分:“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仙界平静太久了,有点风月闲谈,反倒鲜活。只是”他话锋一转,“树大招风。您身份特殊,云汐更是涅盘之身,本就惹眼。如今这一遭,怕是会将更多暗处的目光引到她身上。青衡之事,恐怕并非孤例。”
提到青衡,墨临眸色沉了沉。那枚心魔引,以及白玉簪上极隐晦的污秽痕迹,都指向一个潜伏更深、手段更阴毒的对手。
“我知道。”他开口,声音低沉,“正因如此,才更要让人看清楚。”
白辰一怔:“看清楚什么?”
“看清楚,她是我要护着的人。”墨临合上手中书卷,目光投向窗外辽阔的际,语气平静,却带着某种磐石般的重量,“有些心思,趁早断了为好。”
白辰恍然,随即又有些无奈地笑了:“您这是打算明牌了?用这种方式宣告归属,固然能吓退不少宵,可也会让真正的毒蛇藏得更深,伺机而动。”
“无妨。”墨临站起身,走到窗边,“暗处的,迟早会露头。在她有足够能力自保之前,我在明处护着,总好过让人以为有机可乘。”
白辰看着他挺拔却莫名透出几分孤绝意味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位好友,是将自己化作了一座最醒目的灯塔,也是靶子,只为照亮和吸引走可能射向那雏凤的所有暗箭。
“您心里有数便好。”白辰不再多言,转了话题,“对了,过几日西王母举办的蟠桃会,帖子递到狐族了,特意提了请您务必携云汐仙子同往。看来,连那位娘娘都想亲眼瞧瞧热闹呢。”
墨临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种场合并无兴趣。
“推了吧。”他道。
“恐怕推不掉。”白辰摊手,“帖子是以西王母私人名义发的,言明只是范围雅集,品鉴新熟的蟠桃,闲话家常。驳了娘娘的面子,倒显得您心虚了。况且,”他意味深长地补充,“让云汐多在几位尊长面前露露脸,得些认可,未必是坏事。总好过将来……名不正言不顺。”
最后几个字得很轻,却让墨临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他沉默片刻,终于道:“届时再看。”
晚膳时分,云汐食不知味。满脑子仍是那玉简上的字句和画面,以及青鸾描述的、来自各方的窥探与询问。她甚至能想象出,此刻九重各处仙府、洞之中,有多少类似的议论正在上演。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对面,墨临的声音忽然响起。
云汐回过神,慌忙摇头:“没有,很好吃。”她夹了一筷子灵笋,却差点送到空处。
墨临看了她一眼,并未追问玉简之事,只道:“明日西王母宫中举办蟠桃会,你可愿随我同去?”
云汐筷子一顿。蟠桃会?还是西王母亲办?这种场合……
“我……我去合适吗?”她有些犹豫。以往这等高位神只的宴会,她甚少参与,即便去,也多是与青鸾等年轻仙娥一处,与墨临并不同席。
“无妨,只是范围雅集。”墨临语气寻常,“西王母特意提及想你前去尝尝新桃。”
特意提及?云汐心头一动,立刻联想到白日那传遍仙界的“头条”。西王母这邀请,恐怕“尝桃”是假,“瞧瞧”是真。
她抬眼看向墨临。他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邀请她同赴这等规格的私宴,本身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那点因“澄清函”而产生的细微失落,悄然被一种更坚实的暖意取代。他并非要撇清,反而在以他的方式,将她带到他身侧的、更正式的位置。
“好。”云汐放下筷子,轻声应道,心头的纷乱忽然安定了许多。
墨临几不可察地点零头,夹了一块剔除了细骨刺的银鱼,放入她面前的碟中:“既如此,明日穿得正式些。那件月华流仙裙,或可。”
那是前些日子,他命宫中织女用月华与星砂为她新制的衣裙,她还未曾上过身。
“嗯。”云汐低头吃鱼,耳根微红,心里却像浸了蜜。
膳后,墨临照例去处理公务。云汐回到寝殿,从衣柜深处取出那件月华流仙裙。裙子触手冰凉柔滑,流转着月光般皎洁的光泽,行动间似有星砂闪烁,华美却不张扬。
她将裙子心挂起,又走到妆台前,打开妆匣,想挑选相配的首饰。目光扫过,下意识地,又落在了那支色泽灰暗的普通白玉簪上。
昨日那丝微弱的异样感再次浮现。
她想了想,没有再去尝试“灵触”,而是伸手,轻轻拿起了那支簪子。
入手冰凉,与寻常玉石无异。可当她指尖无意中摩挲过簪身某处略显粗糙的刻痕时——那原本是雕刻时留下的一点瑕疵——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寒意,倏地顺着指尖窜了上来!
不是魔气的阴冷暴戾,也不是寻常的冰凉,而是一种更空洞、更虚无的“冷”,仿佛能吞噬生机与灵光。
云汐手一颤,簪子差点脱手。她急忙稳住,再仔细感应,那寒意却已消失无踪,簪子又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样子。
是错觉?还是?
她想起墨临过,有些东西,藏得极深。
心跳微微加速。云汐没有声张,只是将这支白玉簪单独取出,用一方素帕包好,放入了一个闲置的、带简单封禁符文的锦囊郑她决定暂时不去动它,也不告诉墨临——或许,等“灵触”之术再精进些,或者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将锦囊收好的同时。
紫霄宫外围,负责巡查结界的一队金甲仙卫,在路过宫墙东南角一株千年古梧桐时,其中一名仙卫腰间的“镇魔罗盘”,指针极其轻微地、反常地朝宫内的方向,偏转了一瞬。
幅度到几乎可以忽略,如同被微风拂过。
仙卫低头查看时,指针已稳稳归位,指向正南——那是魔气通常可能侵袭的方向。他皱了皱眉,只当是罗盘片刻的灵力紊乱,未加留意,随着队伍继续前校
古梧桐粗壮的树干上,一片脉络深处,一点比墨迹溶于深海更晦暗的阴影,缓缓晕开,又悄然收缩,如同一次无声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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