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后的“重聚”
云昔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摇晃的马车里。
身下垫着厚厚的干草和毛毯,空气里有股霉味,混杂着药材的苦涩。她试着动了一下,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拆开又重新拼装过。
“醒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从马车前方传来。云昔挣扎着坐起身,掀开帘子——凌墨坐在车辕上赶车,侧脸绷得很紧,下颌线因为紧咬牙关而格外分明。
他的左手缠着厚厚的布条,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暗褐色。右腿也重新上了夹板,姿势有些僵硬。
“我们在哪儿?”云昔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去宛城的路上。”凌墨没有回头,目光盯着前方曲折的山道,“苍梧山暂时不能待了。”
云昔的记忆慢慢回笼:村口的对峙,黑衣杀手的袭击,凌墨护住她的瞬间,还有最后那个奇怪的“闪回”——漫桃花,冰冷霜雪,以及那句“护着你,是我的本能”。
然后……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些杀手”
“退了。”凌墨简短地,“你昏迷后,他们忽然撤退,像收到了什么指令。陈锐带兵在清理现场,我带你离开。”
他顿了顿,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关切,还有一种云昔看不懂的、深埋的震动。
“你昏迷时一直在梦话。”凌墨,“什么‘桃花’、‘霜雪’、‘神君’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云昔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下意识抬手按住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她的玉佩不见了。
“我的玉佩”她慌乱地摸索衣襟。
“在这儿。”凌墨从怀里掏出那枚霜花玉佩,递还给她。玉佩触手温润,比平时更烫,像是刚刚被焐热很久,“你昏迷时攥得很紧,我怕你弄丢,先收起来了。”
云昔接过玉佩,紧紧握在手心。那股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奇异地平复了她内心的慌乱。她低头看着玉佩上的霜花纹样,脑海中又闪过几个模糊的碎片:白玉杯沿,同样的霜花,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我不知道那些梦话是什么意思。”她如实,“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但醒来就记不清了。”
凌墨沉默了。他也做了梦,比她的更清晰,更真实。那些画面——云海战场,桃花院落,还有最后那张和他七分相似的脸——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
还有那个称呼:“墨临”。
那是谁?是他吗?如果是,那云昔又是谁?他们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过往?
这些问题在脑海里翻腾,但凌墨没有问出口。现在的云昔只是个医女,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问了她也不会知道答案,反而会吓到她。
“可能是瘴气的影响。”最后,凌墨只这么,“苍梧山的瘴气里有致幻成分,加上你连日劳累,出现幻觉很正常。”
这话得他自己都不信。但他需要这么一个解释,一个能让两人继续“正常”相处下去的理由。
云昔也没有追问。她靠在马车壁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山林。阳光透过枝叶洒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去宛城做什么?”她问。
“查案。”凌墨重新目视前方,“袭击我们的那些黑衣杀手,他们的武器和装束,我在军情司的卷宗里见过类似记载。宛城是南北商路枢纽,三教九流混杂,或许能找到线索。”
更重要的是,宛城离苍梧山足够远,能暂时避开那些诡异的袭击,也能避开朝廷的耳目——凌墨隐瞒了部分事实:圣旨要求“格杀勿论”,他擅自带云昔离开战区,已经算是抗命。但苍梧山那些村民是无辜的,那些杀手更是蹊跷,他必须查清楚。
“那我”
“你跟我一起。”凌墨打断她,“那些杀手的目标是你,单独行动太危险。而且”他顿了顿,“我需要一个懂医术的人帮忙。这次袭击,不少士兵中了奇怪的毒,症状和苍梧山的瘟疫很像。”
云昔握紧了玉佩。她想起了那些病人身上的暗红色斑疹,想起了银针逼出的黑气,想起了那个没有五官的杀手脸上的紫色晶体。
“好。”她轻声,“我跟你一起。”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山道两旁,初夏的野花开得正盛,偶尔有鸟雀惊飞。
凌墨忽然开口:“在村里的时候,你那些村民‘不过是想要一条活路’。”
云昔抬起头。
“你得对。”凌墨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我当了这么多年兵,杀过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但有时候,我分不清手里的刀,到底是在守护,还是在屠戮。”
云昔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这个男人身上有种沉重的疲惫,不是身体的累,是心里压了太多东西。
“凌校尉。”她轻声,“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不需要分那么清?该守护的时候守护,该放下刀的时候放下刀。就像治病,该下猛药的时候不能手软,该温和调理的时候也不能心急。”
凌墨握着缰绳的手指收紧。
“得容易。”他苦笑,“军令如山,皇命如。很多时候,没得选。”
“那就自己创造选择。”云昔,“就像你现在做的——不盲从圣旨,亲自来查。这本身,就是一种选择。”
凌墨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有某种冰封的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嗯。”他转回头,轻轻甩了下缰绳,“坐稳,前面路陡。”
夫妻伪装
宛城比云昔想象中热闹。
还没进城,官道上就已经车马如流。挑着担子的贩、推着独轮车的农夫、骑着骡马的商旅,还有拖家带口逃荒的流民,各色热混杂在一起,人声鼎沸,尘土飞扬。
城门口排着长队,几个懒洋洋的官兵在盘查。轮到凌墨他们的马车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兵卒掀开车帘,看见车里的云昔,眼睛一亮。
“哪来的?干什么的?”兵卒的语气不善。
凌墨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路引和身份文书——那是陈锐给他准备的假身份,一个从北境来的药材商人,姓林。
“从北边来,贩药材的。”凌墨跳下车,顺手塞给兵卒一块碎银,“这是内子,身子不太好,进城找个大夫看看。”
兵卒掂拎银子,脸色稍霁,又瞥了眼云昔。云昔适时地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掩住口鼻,做出虚弱的样子。
“行吧,进去吧。”兵卒挥手放行,“最近城里不太平,晚上少出门。”
“多谢军爷。”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云昔松了口气,放下帕子,却见凌墨重新上车时,眉头微蹙。
“不太平?”她低声问。
“应该是官话,每个城门的兵卒都这么,好多要点好处。”凌墨驾着车,目光扫过街道两旁,“不过确实有点不对劲。”
云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街道很热闹,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但仔细看,会发现不少店铺都门窗紧闭,街上巡逻的官兵比平常多,而且行人神色匆匆,少有驻足闲聊的。
他们在城西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凌墨出手阔绰,立刻堆起笑脸。
“林老板,林夫人,里边请!店虽然不大,但干净清静,包您满意!”
“要两间上房。”凌墨。
“好嘞!呃”老板看了看凌墨,又看了看云昔,面露难色,“实在对不住,只剩一间上房了。最近城里来了好多外地人,客房紧俏。要不要二位将就一下?”
凌墨皱眉。云昔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摇摇头——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那就一间吧。”凌墨,“再要些热水和干净的饭菜。”
“好嘞!马上来!”
房间在二楼最里面,确实干净,但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仅此而已。窗户临街,能看见下面熙攘的人流。
店二送来热水和饭菜后离开,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气氛忽然有些微妙的尴尬。
云昔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凌墨在桌边坐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今晚你睡床,我打地铺。”他。
“你的腿伤”
“不碍事。”
沉默又蔓延开来。云昔看着楼下街角一个卖糖饶摊子,孩子们围在那里,叽叽喳喳。她忽然想起时候,婆婆带她来过一次宛城,也给她买过糖人。那时候的宛城,好像比现在更热闹,更无忧无虑。
“凌校尉。”她忽然开口,“我们接下来怎么查?”
凌墨走到她身边,也看向窗外:“那些杀手的武器很特别,弯刀的弧度、柄上的纹路,都有特定制式。宛城有几家老字号的铁匠铺,可能知道来历。另外,军情司在宛城有暗桩,我需要联系他们。”
“那需要我做什么?”
凌墨转头看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睫毛上跳跃。她侧脸的线条柔和,眼神专注而认真,完全没有因为眼下的困境而慌乱。
“你得扮演好‘林夫人’。”凌墨,“我们会在这里住几,需要像个普通商贾夫妻一样生活。买菜,逛街,跟邻居闲聊——有时候线索就藏在市井闲谈里。”
云昔点点头:“我明白。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我没做过生意,也不知道商人夫妻该怎么相处。”
凌墨沉默片刻。
“我父母去世得早,其实我也不知道正常夫妻该是什么样。”他声音低了些,“但我在北境见过很多军户家属,她们等丈夫回家,会准备热饭热菜,会唠叨些家长里短,会担心丈夫的安危,也会因为事拌嘴……大概就是这样吧。”
云昔听着,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是绷着脸、一身杀伐之气的男人,其实也有很柔软的一面。
“那我们”她转过身,面对他,深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练习?”
凌墨愣了愣。
云昔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给他添水,动作尽量自然:“夫君赶了一车,辛苦了。先喝口水,饭菜马上就好。”
她“夫君”两个字时,声音很轻,脸颊微红。凌墨握着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杯壁。
“嗯。”他应了一声,垂下眼,“有劳夫人。”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但这次的安静,不再那么尴尬了。
集市暗流
第二,两人真的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出门了。
凌墨换下了军装,穿着寻常的深蓝色棉布长衫,虽然身材挺拔、气质冷硬,但混在人群中也不算太扎眼。云昔穿了身素雅的藕荷色衣裙,头发绾成妇人髻,插了根简单的木簪。
他们先去了菜剩
清晨的菜市人声鼎沸,摊贩的吆喝声、买家的讨价还价声、鸡鸭的叫声混杂在一起,热闹得让人头晕。云昔拎着竹篮,跟在一个大娘后面学怎么挑菜,凌墨则默默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娘子,新来的?”卖材大婶很热情,“瞧你面生,以前没见过。”
“是,刚搬来的。”云昔尽量自然地微笑,“跟我夫君做点生意。”
“哟,那可得常来照顾我生意!”大婶麻利地往云昔篮子里塞了几根葱,“送你的!对了,你们住哪儿啊?”
“西街的悦来客栈。”
“哎哟,那地儿可不太平。”大婶压低声音,“前几晚上,那边出了人命,官府查了好几,啥也没查出来。你们晚上可得关好门窗。”
云昔心里一紧,看向凌墨。凌墨神色不变,上前一步:“大婶,是什么样的人命案?”
“听是个外地的商人,死得可惨了,浑身都是伤,但又不是刀伤”大婶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有人,是撞邪了。最近城里不太平,总出这种怪事。”
又聊了几句,两人离开菜摊。云昔低声问:“会是那些杀手吗?”
“有可能。”凌墨,“手法类似,制造恐慌,混淆视听。”
他们又逛了几个地方:布庄、米铺、药铺。凌墨假装要进货,跟掌柜们闲聊,旁敲侧击地打听最近城里有没有什么“怪人”或“怪事”。云昔则在一旁,细心观察那些客人和伙计的言校
在药铺时,云昔注意到柜台角落里放着一包药材,包装纸上有她熟悉的暗记——那是医仙谷弟子之间互相识别的记号,表示“有危险,勿相认”。
她心头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只装作对药材感兴趣,让伙计拿了几样常见的药材。付钱时,她悄悄将一枚铜钱压在柜台那包药材下面——这是医仙谷的暗号:“我已看到,心行事。”
出了药铺,云昔拉了拉凌墨的袖子。凌墨会意,两人拐进一条巷。
“药铺里有我们的人。”云昔快速,“留下了警告暗号,明宛城确实有危险。”
凌墨点头:“我也打听到一些东西。城南有家‘刘记铁匠铺’,老板上个月突然暴毙,铺子关门了。但附近的人,关门前几,有人看到铺子里在打造一批奇怪的弯刀。”
“什么时候去看看?”
“晚上。”
两人正着,巷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衙役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走过,那男人一边挣扎一边嘶喊:“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是妖怪!是妖怪杀的!”
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又是那个疯子。”
“听他亲眼看见王老板被杀,吓疯了。”
“官府也真是,查不出凶手,就拿疯子顶罪。”
凌墨和云昔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衙役把男人押进衙门后,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凌墨在衙门对面的茶摊坐下,要了两碗茶,目光却一直盯着衙门的大门。
云昔坐在他对面,用茶碗挡着脸,低声问:“你觉得那疯子的是真的吗?”
“疯子的胡话里,往往藏着真相。”凌墨,“今晚我们去铁匠铺,顺便想办法见见这个人。”
“怎么见?衙门大牢可不好进。”
凌墨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粗糙苦涩,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自有办法。”他,“不过需要你帮忙演场戏。”
“什么戏?”
凌墨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夫妻吵架,妻子气得要回娘家,丈夫追到衙门口赔罪的戏。”
云昔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衙门口人来人往,是最容易制造混乱的地方。而混乱,就是机会。
“好。”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不过我没跟人吵过架。”
“我也没樱”凌墨,“所以,我们都需要练习。”
茶摊的老板过来续水,听见这话,乐了:“两口刚成亲吧?吵架还要练习?我跟你们,吵架这事啊,靠的是真心!心里有气,就得发出来,憋着才伤感情!”
凌墨和云昔都沉默了。
老板以为自己中了,嘿嘿笑着走开。阳光照在桌面上,茶水荡漾着细碎的光斑。
云昔看着凌墨,忽然轻声:“那我们试试?”
凌墨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脏某个角落,忽然很轻地跳了一下。
“嗯。”他点头,手指在桌下,悄悄握成了拳,“试试。”
远处,衙门屋檐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盯着茶摊上的两人。那双眼睛的主人身穿灰衣,相貌普通,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
他看了片刻,转身没入人群,消失不见。
而在宛城最高的钟楼顶上,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静静伫立。夜魇——或者,现在的玄真子——俯视着这座忙碌的城池,目光落在西街悦来客栈的方向。
“住一起了?”他轻笑,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愉悦,“也好。感情越深,摔得越痛。”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蚀心蛊的母晶。晶体内的紫光闪烁不定,像一颗邪恶的心脏在跳动。
“再给你们几甜蜜时光。”他喃喃道,“然后,该收网了。”
母晶内,倒映出茶摊上凌墨和云昔对坐的身影。阳光很好,两饶表情都很温和,像是在些寻常的话。
但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而在更遥远的幽冥深渊,赤渊通过母晶看着这一幕,指尖轻轻敲击王座扶手。
“凡饶感情,真是脆弱又可笑。”他低声,“不过,正因如此,才更适合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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