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于无边黑暗,仿佛坠入了永恒的归墟。仙躯残破,神魂黯淡,修为几近跌落金仙,轮回镜亦受创沉寂。这是陆沉自踏上仙路以来,所遭受的最为惨重的创伤,几乎断绝晾途。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寒冬中的星火,在他冰冷的识海中亮起。那暖意源自他怀中,那枚得自螭龙公主琉璃的“凝神佩”。玉佩中心那粒微的、沾染轮回气息的晶石,此刻正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神魂,护住他最后一点灵识不灭。
正是这一点灵识不灭,让他未曾彻底沉沦于轮回海的死寂法则之郑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一阵颠簸感将陆沉从深度的昏迷中微微唤醒。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移动的、充满阴冷气息的狭空间内,像是……一辆车?
“咦?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却并无恶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沉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那似乎是一个……老车夫?穿着破旧的麻衣,头上戴着斗笠,面容看不真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鬼气,修为大概相当于仙界的元婴期左右。
“我……这是在哪?”陆沉声音嘶哑干涩,几乎无法出声。
“嘿,算你子命大。”老车夫甩了下鞭子,驱赶着前方拉车的两头骨马,“俺在‘忘川’边捡破烂的时候,看见你漂在岸边,就剩一口气了。看你还有点儿人样儿,不像那些孤魂野鬼,就把你捞上来了。俺这‘引魂车’正好要回‘枉死城’,顺道捎你一程。”
忘川?枉死城?陆沉心中凛然,自己竟然漂流到了幽冥界着名的河流“忘川”之畔,还被一个低阶鬼修所救?这运气,真不知是该好还是坏。他尝试运转功法,却发现经脉寸断,仙力凝滞,连内视都做不到,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多……谢。”陆沉艰难地道谢,此刻他虚弱不堪,连一个低阶鬼修都能轻易捏死他。
“谢啥,顺手的事儿。”老车夫似乎是个话痨,“看你伤成这样,是遇到阴兵剿匪了?还是被恶鬼打劫了?啧啧,能伤成这样的,起码得是鬼将级别的大人物吧?你子命真硬!”
陆沉默然,无法解释,只能含糊应了一声。
引魂车在灰蒙蒙的荒原上颠簸前行,沿途可见游荡的孤魂,以及一些低阶鬼物的村落。老车夫自称“老马头”,是枉死城外城的一个普通引魂使,负责接引一些迷路的游魂去枉死城报到。
数日后,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巨大无比的黑色城池轮廓,阴气冲,鬼影幢幢,正是幽冥界重镇之一——枉死城。
老马头将陆沉带到外城一处偏僻、破败的院。“俺家就这儿了,你先住下养伤吧。枉死城虽然乱,但外城还算安稳,只要不惹事,没人管你。”他将陆沉安置在一张硬板床上,留下一些低阶的“阴魂石”供他吸收恢复,便又出去忙活了。
陆沉躺在冰冷的床上,感受着体内糟糕到极点的情况,心中一片沉重。仙躯崩溃,需要海量的生机和顶级灵药才能修复;神魂重创,轮回镜沉寂,恢复更是遥遥无期。在这幽冥界,他一个重赡“生魂”,举目无亲,资源匮乏,处境可谓岌岌可危。
“不能放弃……必须想办法恢复……”强烈的求生欲和向道之心支撑着他。他开始尝试以微弱的意念,引导空气中稀薄的幽冥死气(对他而言如同毒药),极其缓慢地、心翼翼地冲刷、连接那些断裂的经脉。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且收效甚微,但他别无选择。
日子一过去。老马头似乎是个孤寡老鬼,心地不坏,每日会带回一些低阶的阴魂石或劣质的“安魂香”给陆沉。陆沉则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一点点地修复着伤势。期间,也有附近的鬼修好奇打量这个“生面孔”,但感知到陆沉身上那若有若无、却依旧让他们心悸的残存气息(金仙位格和寂灭道韵),以及老马头声称是其“远房侄子”的掩护下,倒也没人来找麻烦。
数月后,陆沉终于能够勉强坐起,可以进行最简单的吐纳。他发现自己无法直接吸收幽冥死气修炼,但轮回镜似乎在本能地、极其缓慢地汲取一丝丝幽冥界特有的、精纯的“太阴本源”和散逸的轮回气息进行自我修复。这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这一日,老马头愁眉苦脸地回来,唉声叹气。
“马老哥,何事烦忧?”经过数月相处,陆沉与这老鬼也熟络了些。
“唉,别提了。”老马头叹气,“内城‘剥衣亭’的寒浞鬼吏,看上了俺家祖传的一块‘养魂木’,非要强征去给他妾做首饰!那可是俺爹留下的念想,也是俺稳固魂体的倚仗啊!三日后若不交出,就要抓俺去充苦役!”
陆沉默然。弱肉强食,在哪里都是如此。老马头于他有救命之恩,此事他不能坐视不理。但他如今实力,连个筑基期鬼恐怕都打不过。
他目光落在床头那几块低阶阴魂石上,心中一动。他虽无法动用仙力,但阵法知识、炼器经验还在,尤其是对能量结构的理解,远超这幽冥界的低阶鬼修。
“马老哥,可否将那块养魂木与几块阴魂石予我一观?”陆沉道。
老马头虽疑惑,还是将东西递了过来。
陆沉拿起养魂木,这是一块巴掌大、温润漆黑的木头,确实有滋养魂体之效,但品质普通。他又看了看那几块杂质众多的阴魂石。沉吟片刻,他以指代笔,凭借强大的神魂控制力(尽管重创,但底子还在),极其精细地在养魂木上刻画起来!他刻画的并非攻击阵纹,而是一种极其复杂、能最大效率引导和放大阴魂石能量的“聚阴敛息阵”!
数个时辰后,阵法完成。陆沉将几块阴魂石嵌入阵法节点。
“马老哥,你将此木佩戴在身上,催动试试。”
老马头将信将疑地接过养魂木,依言催动。刹那间,一股精纯而浓郁的阴气自木中散发出来,将他周身笼罩,其气息竟然瞬间提升到了堪比化神期的程度!而且气息缥缈不定,难以捉摸!
“这……这是?!”老马头目瞪口呆,感受着体内澎湃的魂力,简直不敢相信!
“此木我已稍作处理,可暂时提升你的魂力,并遮掩气息。三日后,你便如此去见那鬼吏,他必不敢再强逼。”陆沉平静道。这阵法只是取巧,借助阴魂石的能量短暂爆发,并非真正提升实力,但唬住一个低阶鬼吏足够了。
三日后,老马头忐忑而去,昂首而归。那寒浞鬼吏果然被“养魂木”突然爆发的气息吓住,以为老马头有了什么奇遇或靠山,悻悻作罢。
此事之后,老马头对陆沉更是敬畏有加,虽然陆沉依旧重伤,但他确信这位“侄子”绝非凡俗。而陆沉也通过此事,找到了在幽冥界暂时立足的可能——凭借远超此界的见识和手段,哪怕修为尽失,亦能周旋。
他开始让老马头帮忙搜集一些低阶但特殊的幽冥材料,尝试炼制一些简单的符箓、阵盘。他炼制的“敛息符”、“鬼打墙阵盘”,效果远超市面上流通的货色,让老马头拿去外城黑市交换更好的修炼资源和情报。
渐渐地,“外城老马头家有个神秘炼器师”的消息在范围内传开。陆沉借此,不仅获得了更好的疗伤环境,也开始接触到更多关于幽冥界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如何修复重创的仙躯与神魂的线索。
他打听到,在枉死城内城的“鬼时中,偶尔会出现一种名为“九幽还魂草”的奇物,对修复神魂有奇效。而想要彻底修复仙躯,或许需要传中的“黄泉圣水”或是“阴阳轮回莲”。
陆沉在枉死城外城的破败院中,一边以顽强的意志修复着道基,一边默默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涅盘重生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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