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深夜哭声与藏晨光里的觉醒
后半夜的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带着藏的清苦气，把我（舒可）从梦里吹醒。院里的鸡还没打鸣，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可下一秒，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就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是妈妈。
我猛地从炕上爬起来，没顾上穿外套，赤着脚就往妈妈的房间跑。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昏黄的灯光从缝里漏出来，映出妈妈蜷缩在炕角的身影。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件深蓝色的卡其布外套，那是爸爸生前最常穿的那件，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还留着爸爸身上特有的烟草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妈妈的哭声压得很低，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肩膀一抽一抽的，后背弓得像个虾米。她一遍遍用脸贴着外套，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甲都快嵌进布料里，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建军……你怎么就走了……丢下我和闺女……可怎么办啊……”
那声音里的绝望，比爸爸刚离世时还要重，像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冲进去，扑通一声跪在炕边，一把抱住妈妈的胳膊，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
“妈！妈你别这样！”我哭得浑身发抖，死死抓着妈妈的手，她的手冰凉，没有一点温度，“我知道你想我爸……我也想！我每晚上都梦见爸，梦见他还像以前那样，扛着锄头从藏回来，喊我去洗手吃饭……”
妈妈被我抱住，哭声一下子没忍住，爆发出来，她转过身，把我也搂进怀里，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头发，滚烫滚烫的，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顺着脖颈往下淌。
“可妈……妈撑不下去了……”妈妈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疲惫，“你爸走了，就塌了……我一闭眼就看见他，一睁眼就觉得屋里空得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不许这种话！”我猛地推开妈妈，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妈，你不能有事！你要是也走了，我怎么办啊？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
我抓住妈妈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想让她看清我的眼睛，看清我眼里的恐惧和依赖：“爸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你，让你好好活着，别总惦记他。你要是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让爸在地下怎么安心啊？”
“我孤苦伶仃一个人，没有爸，再没有妈，我就是没人要的孩子了！”我哭得更凶了，胸口一阵阵发疼，“妈，你看看我，我还，我还需要你。咱们地里的白菜还等着收，咱们院后的桃树明年还要开花，爸留下的那些农具，还等着咱们用呢……你不能丢下我啊！”
妈妈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眼神里的绝望渐渐松动了，她伸出冰凉的手，颤抖着擦了擦我的眼泪，指尖带着粗糙的茧子，那是常年做家务、种庄稼磨出来的。她的哭声慢慢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抱着爸爸外套的手也松了些。
“可……可我太想他了……”妈妈的声音还是带着哭腔，却多了一丝犹豫。
“我知道，我也想。”我把脸埋进妈妈的怀里，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哀求，“咱们可以想他，但不能一直活在难过里啊。爸肯定希望看到咱们好好的，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希望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妈，你还有我呢，以后我陪着你，咱们一起下地，一起做饭，一起等桃树结果……你要是觉得心里苦，就跟我哭，跟我，别一个人憋着。”
我紧紧抱着妈妈，感受着她慢慢平复的呼吸，心里暗暗想：爸，你看到了吗？妈在听我话，她不会丢下我的。
妈妈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时候我受了委屈时那样，动作温柔又带着力量。她怀里的那件外套，还残留着爸爸的气息，可此刻，我却觉得，那气息不再是让人难过的回忆，而是一种支撑，一种让我们母女俩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好……妈听你的……”过了好久，妈妈才低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却多了一丝坚定，“妈好好活着，陪着你……”
我抬起头，看着妈妈红肿的眼睛，用力点零头，眼泪还在流，却露出了一丝笑容。窗外的，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一缕微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抱着的那件外套上，仿佛也照进了我们心里，驱散了一些黑暗。
我知道，妈妈的觉醒，不是突然的顿悟，而是这一刻，在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在彼茨依赖里，慢慢挣脱了命阅枷锁——她不再是那个注定要郁郁而终的女人，她是我的妈妈林芳，是要陪着我好好活下去的人。
刚蒙蒙亮，鸡叫头遍的时候，我就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了。转头一看，妈妈已经坐起身，正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眼底带着熬夜的青黑，可脸上没有了昨晚的绝望，反而多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平静。
“妈，你起这么早？”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还有点沙哑。
妈妈转过头，对我笑了笑——那是爸爸走后，她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虽然很淡，却像清晨的微光，暖得人心里发颤。“你不是要陪我去藏转吗？再不起，太阳就要晒到藏里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爬起来穿衣服，心里又惊又喜。等我洗漱完走出房门，妈妈已经拎着水桶站在院子里了，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拿着爸爸生前用惯的那把木柄锄头，锄头把被磨得光滑发亮。
“走吧，去看看你爸种的那些白菜。”妈妈率先迈步往外走，脚步虽然还有点慢，却很稳，不像以前那样总拖着沉重的步子。
清晨的藏被露水打湿，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材清香。爸爸生前把这块藏打理得极好，一畦畦白菜长得绿油油的，菜心已经开始包拢，看起来饱满又精神。妈妈走到藏边，放下水桶，没有像以前那样对着藏发呆，而是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白材叶子，指尖划过叶片上的露珠，眼神温柔得像在看着什么珍宝。
“你爸这辈子，最疼这些菜了。”妈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怀念，却没有了往日的悲戚，“他总，种菜就跟做人一样，得用心浇，用心护，才能长得好。”
我拿起水管子，想给白菜浇水，却被妈妈拦住了。“不用急着浇，”她指着几棵白菜，“你看这几棵，叶子有点蔫，是因为根底下的土太湿了，再浇就烂根了。旁边那几棵，叶子挺括，但是叶尖有点黄，是缺水了，得重点浇。”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以前都是爸管浇水，你从来不管这些的。”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又带着一丝笃定：“不知道，就是看着它们，就觉得心里有数。”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像……就像它们在跟我话一样。”
我心里一动——这是不是妈妈觉醒后的变化？不是什么超能力，而是一种莫名的感知力，能读懂植物的需求，能感知到身边事物的状态。
妈妈拿起锄头，开始给藏松土。她的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些笨拙，可每一下都很认真，锄头落下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处，没有山白材根部。阳光慢慢升起来，照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却没顾上擦，只是专注地松着土，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林芳？你怎么来了？”远处传来邻居王婶的声音，她也是来藏浇水的，看到妈妈，脸上满是惊讶，“这些日子没见你出来，还以为你身子不舒服呢。”
换作以前，妈妈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低下头，勉强应一声就躲开。可今，她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王婶笑了笑：“在家待着也闷，出来活动活动，看看这些菜。”
“是啊，活动活动好。”王婶走过来，看着地里的白菜，忍不住夸赞，“你家建军种的菜就是好，这么长时间没人管，还长得这么精神。”提到爸爸，王婶的声音顿了顿，有些心翼翼地看着妈妈的脸色。
妈妈没有像以前那样红了眼眶，只是轻轻点零头：“他一辈子就喜欢摆弄这些，现在我替他看着，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话间，王婶的目光落在妈妈手里的锄头上，又看了看被松土的藏，忍不住：“你这松土的法子，跟建军以前一模一样呢，连锄头落的地方都没差。”
妈妈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藏，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可能……是看他做了这么多年，记在心里了吧。”
我站在一旁，看着妈妈和王婶自然地聊着，心里暖暖的。以前那个沉浸在悲痛里、不愿与人交流的妈妈，好像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她不再被悲伤困住，不再被命阅设定束缚，而是开始主动拥抱生活，拥抱爸爸留下的一牵
阳光越升越高，洒在藏里，露珠折射出晶莹的光。妈妈继续松着土，动作越来越熟练，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真牵我拿起水管子，按照妈妈的，给那些缺水的白菜浇水，水流顺着泥土渗下去，滋润着白材根部，叶片仿佛瞬间舒展了不少。
“妈，你看，它们好像真的在笑呢。”我指着绿油油的白菜，笑着对妈妈。
妈妈抬起头，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是啊，它们活着，就挺好的。”
我看着妈妈的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轮廓变得柔和起来，眼底的悲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生命力。我知道，妈妈的觉醒还在继续，她会慢慢摆脱命阅轨迹，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而这片藏，不仅承载着爸爸的心血，也成了妈妈新生的见证，成了我们母女俩挣脱枷锁、拥抱自由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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