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粮道,断了。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像六座沉重的大山,轰然压在了苏锦意的心头。
静心斋内温暖的空气,似乎在瞬间被抽空,变得冰冷而稀薄。
大夏朝疆域辽阔,但素影南粮北运”的传统。
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是整个北方,尤其是京城百万人口和数十万大军的命脉所在。
漕运,便是这条命脉的大动脉。
而现在,这条大动脉,被人一刀切断了。
苏锦意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猜到这是谁的手笔。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些顶级门阀,其根基深植江南已有数百年。
他们控制着良田、商铺、钱庄,更重要的是,他们通过盘根错节的姻亲和师生关系,几乎掌控了整个江南官场,以及至关重要的漕运系统。
从漕运总督,到沿途的卫所官员,再到码头上的船帮老大,十有八九都是他们的人。
之前,他们只是让旗下的粮行停止向官仓售粮,这属于经济施压。
而现在,他们直接掀了桌子——釜底抽薪,断绝漕运。
这意味着,不仅是新粮运不进京,就连之前已经起阅、本该陆续抵达京师的数十万石官粮,也全都“堵”在了半路上。
这不是商业手段,这是战争行为!
这是在用京城百万军民的肚子,来逼迫皇帝和苏锦意低头!
“主子,这……这是什么意思?”印子看着苏锦意骤然冰冷的脸色,紧张地问道。
苏锦意没有回答,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前世身为“项目管理专家”的本能被激发到了极致。
风险评估:S级,最高风险。
一旦京城粮仓告急,引发粮价飞涨,饥民暴动,后果不堪设想。届时,别推行新政,夏渊庭的皇位都可能动摇。
时间窗口:极度紧迫。
陈默之用“紧急食罕传递消息,明情况已经万分危急。京城官仓的储备,恐怕撑不了多久。
对手目的:非常明确。
逼迫皇帝收回“官绅一体纳粮”的成命,同时,交出自己这个“妖妃”,以及林清墨、陈默之、欧阳震岳等寒门新贵,任由他们处置。
一瞬间,整个棋局在苏锦意脑中变得无比清晰。
舆论战的失败,不仅没有打垮他们,反而激怒了他们,让他们抛弃了所有伪装,直接动用了最致命、最无耻的杀眨
“好,好得很。”
苏锦意缓缓吐出几个字,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一股熊熊的战意。
她最不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你跟我玩阴的,我陪你玩。你跟我玩阳谋,我也奉陪。
现在你想掀桌子?那我就把整个牌桌都给你掀了!
她看向吴嬷嬷:“嬷嬷,去把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
从冷宫出来后,皇帝的赏赐,逢年过节的赏赐,她一分没动,全都交由吴嬷嬷保管着。
“主子,您要做什么?”吴嬷嬷有些不安。
“打仗,要钱。”苏锦意言简意赅。
她又转向印子:“你立刻出宫,去找陈默之。告诉他,第一,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稳住市面上的粮价,绝不能让百姓恐慌。王家谢家的粮行不卖粮,我们就用高价,去跟那些中粮商买!买光他们所有的库存!”
印子重重点头:“是!”
“第二,”苏锦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让他配合大理寺,奏请皇上,以‘交通要员,囤积居奇,意图谋反’的罪名,查封王氏和谢氏在京城的所有产业!粮铺、钱庄、当铺、布协…一个不留!人,全都给我抓起来!铺子,全都给我贴上封条!”
“啊?!”印子和吴嬷嬷都惊呆了。
这……这是要直接抄家啊!
“主子,这么做,会不会逼得太紧了?这可是彻底撕破脸了!”吴嬷嬷颤声道。
“脸?”苏锦意冷笑一声。
“他们断粮道的时候,就已经不要脸了。对待不要脸的人,你跟他讲规矩,就是自寻死路。他们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告诉陈默之,查抄出来的所有现银和粮食,奏请皇上,如无必要不必上缴国库,全部归入户部‘平籴基金’,由他全权支配,用于稳定粮价。”
苏锦意很清楚,夏渊庭既然默许了林清墨抓人,就等于默许了她在规则内的一切反击。而现在,世家已经率先破坏了规则。
“第三,”苏锦意看向张三,“你去一趟虎贲大营,亲手把我的信交给欧阳震岳。告诉他,他的兵,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欧阳震岳的虎贲军,是她手上最锋利的一张牌。之前因为兵部掣肘,扩编受阻。但现在,不是考虑扩编的时候了。
“快去!”苏锦意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印子和张三领命,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冲了出去。
静心斋内,只剩下苏锦意、吴嬷嬷和一直沉默不语的晚晴。
吴嬷嬷看着苏锦意这一连串雷厉风行的命令,只觉得心惊肉跳,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面。
“主子,您……您真的要跟整个世家拼个你死我活吗?”
苏锦意走到书案前,重新铺开一张白纸。她没有回答吴嬷嬷,而是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开源】
【节流】
【奇兵】
这是她前世做项目遇到危机时,最常用的三个解决方案。
开源,就是寻找新的粮食来源。
节流,就是减少京城的粮食消耗。
奇兵,就是用非常规手段,打破僵局。
用高价收购中粮商的粮食,查抄世家产业,这属于“节流”的一部分,是应急手段,但解不了根本。
京城的粮食缺口太大,光靠这点存量,撑不了几。
真正的破局之法,在于“开源”和“奇兵”。
江南粮道断了,但大夏,并非只有江南产粮。
她的目光,投向霖图上的另一个方向——东北,辽东。
那里是大夏的粮仓之一,虽然产量不及江南,但胜在路近,且不受江南世家的控制。
唯一的问题是,辽东的粮食要越京城,需要通过陆路,穿过北境崎岖的山脉,路途会有些许艰难。
“粮食运送,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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