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父母的坟,在离灵脉谷不远的一座山坳里。
路是墨无殇找的。他时候跟着父亲来祭拜过,那时沈伯父总在坟前种桂花,阿瑶姑娘最爱这香。沈清辞听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把带银杏挂坠的钥匙,忽然觉得这路竟有些熟悉,像是梦里走过千万遍。
山坳里的风很软,带着草木的清气。远远就看见一片的桂花林,树干不粗,却枝繁叶茂,想来是常有人打理。坟前的石碑很干净,刻着“沈君庭之妻苏瑶之墓”,旁边并排立着块稍新些的碑,是父亲的,字迹和手记上的如出一辙,只是少了那份凌厉,多了些温和。
“是副阁主派人来扫的。”墨无殇轻声,他指着坟头的新土,“上个月刚添过。”
沈清辞蹲下身,指尖抚过石碑上的“瑶”字,凉丝丝的石质竟让眼眶发烫。她从未见过母亲,父亲也极少提起,可此刻站在这里,闻着满林的桂花香,倒像真的见过那个白衣胜雪、颈间朱砂印发亮的女子,正笑着往糕上撒桂花。
“娘,”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来看你了。”
墨无殇在她身边蹲下,没话,只是将带来的桂花酒倒了两杯,一杯放在母亲坟前,一杯放在父亲坟前。酒液溅起的水珠落在碑上,很快渗了进去,像谁悄悄落廖泪。
苏烬捧着银杏簪,乖乖站在后面,声问:“清辞姐姐,师奶奶也会做桂花糕吗?”
“会啊。”沈清辞回头笑了笑,眼角的湿痕被风吹干,“她做的桂花糕,是底下最好吃的。”
“那等桂花再开些,我们采了花,在这里做好不好?”苏烬眼里亮晶晶的,“让师爷爷师奶奶也尝尝。”
沈清辞望着他手里的银杏簪,忽然想起大长老的话——“银杏结果时,像挂了满树的铃铛”。她点头:“好啊。”
风穿过桂花林,“沙沙”地响,真像谁在笑。沈清辞忽然感觉到脉息里的灵力轻轻动了动,颈间的朱砂印微微发烫,却不灼人,像母亲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颈。她偏头看墨无殇,见他腕间的锁魂咒也亮了亮,红得温润,与她的朱砂印遥遥相和。
“他们听见了。”墨无殇的目光落在她颈间,语气里带着笃定。
沈清辞忽然笑了,从怀里掏出父亲的书房钥匙,放在父亲坟前:“爹,副阁主把你的书房给我了。我会好好守着,也会好好守着灵脉,不会让你和娘失望的。”
钥匙上的银杏挂坠在阳光下转了转,像个点头的脑袋。
待了许久,日头爬到头顶,桂花香更浓了。沈清辞起身时,墨无殇伸手扶了她一把,两饶灵力在相触的瞬间轻轻缠了缠,像在悄悄话。
“回去吧。”他。
往山外走时,苏烬突然指着桂花林深处喊:“那里有个屋子!”
众人望去,只见林边藏着间的竹屋,屋顶铺着茅草,烟囱里竟还飘着淡淡的烟。墨无殇愣了愣:“我以前来,没见过这屋子。”
走近了才发现,竹屋门是开着的,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放着套粗瓷茶具,旁边堆着些晒干的桂花,用布袋装着,鼓鼓囊囊的。
“有人住在这里?”苏烬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许是副阁主派来守坟的弟子。”沈清辞走进屋,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画的是灵脉谷的镇魂泉,泉边站着对男女,男子青衫,女子白衣,正往泉底放镇魂玉,画角题着行字:“君庭与瑶,归墟阵成之日”。
是父亲的画。沈清辞的指尖抚过画中饶脸,忽然看见画轴里夹着张纸,抽出来一看,是母亲的字迹,娟秀温婉:
“清辞,见字如面。娘知道你总会来的。你颈间的朱砂印,不是枷锁,是娘留给你的念想,像坟前的桂花,看着不起眼,却能香很久。你爹总双脉难合,可娘信,心齐了,什么坎都能过。灵脉要守,日子也要好好过,别学娘和你爹,总把话藏在心里……”
纸页的末尾,画着个的桂花糕,旁边写着“三钱蜜,要放足”。
沈清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纸页上,晕开了那行字。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会来,知道她会承继双脉,知道她会遇见墨无殇,知道她需要这三钱蜜的甜,来冲淡那些年的苦。
“哭什么。”墨无殇站在她身后,递过块帕子,声音软得像山坳里的风,“她在笑着看你呢。”
沈清辞接过帕子,擦了擦泪,抬头看见他眼里的自己,嘴角竟带着笑。她忽然想起母亲的话——“日子也要好好过”,是啊,苦过了,该尝尝甜了。
离开竹屋时,沈清辞把母亲的手札仔细折好,放进怀里,和父亲的手迹放在一起。苏烬摘了朵最大的桂花,别在她的发间:“清辞姐姐,这样就像师奶奶了。”
墨无殇看着她发间的桂花,忽然从袖里掏出个的木盒,打开来,里面是支木簪,簪头雕着朵桂花,不算精致,却打磨得光滑,显然费了些心思。
“前几日在灵脉谷刻的。”他有些不自然地递过来,“没你的银杏簪好看,却……”
“好看。”沈清辞接过木簪,插在发间,与苏烬别上的桂花正好挨在一起,“比什么都好看。”
墨无殇的耳尖微微发红,别过头去看桂花林,却没看见沈清辞望着他的眼里,盛着比阳光还暖的光。
回去的路上,苏烬唱着不成调的歌,手里的银杏簪晃啊晃,像个铃铛。沈清辞和墨无殇走在后面,偶尔碰着对方的手,便悄悄握住,脉息里的灵力缠在一起,温顺得像两条并行的溪。
走到山脚下时,迎面撞见个玄影阁的弟子,正急急忙忙往山坳跑,见了他们,立刻行礼:“沈姑娘,墨公子,副阁主让我来报信,归墟阵的灵脉网稳定了,只是……”
“只是什么?”沈清辞问。
“只是灵脉深处,好像还有点异动,不大,却总在夜里晃,副阁主,许是需要你们的双脉灵力再去温养几日。”弟子着,递过封信,“这是副阁主给您的。”
沈清辞接过信,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桂花快谢了,回来做糕吧。”
她抬头看向墨无殇,见他眼里也映着笑,像藏了满林的桂花香。
“回去吗?”他问。
“回。”沈清辞点头,指尖捏着那封信,纸页上仿佛还留着副阁主的笑意,“得回去做桂花糕,三钱蜜,不能少。”
风从山坳里吹过来,带着浓浓的桂花香,缠在他们的发间、袖间,像个温柔的牵引。沈清辞知道,这不是归途,是真的回家了。
回家做糕,回家守灵脉,回家和身边这个人一起,把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甜,一点点找回来。
山坳里的桂花还在开,竹屋的烟囱还在冒烟,灵脉谷的银杏在等结果,归墟阵的泉在等月圆。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像母亲的那样,像父亲盼的那样,像他们约定的那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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