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时,沈清辞是被树洞里的雀鸣闹醒的——不是之前的“啾啾”轻叫,是更清亮的“喳喳”声,像裹了层晨光的脆糖。
推窗的风里带着潮气,混着点新叶的淡香。院里的青石板早干了,缝里的草芽又长了半指,绿得发亮,像撒了把碎翡翠。老银杏的枝桠上,叶苞比昨日更鼓,有的苞尖已裂开道细缝,透出点新绿,像攥紧的拳头终于松零指缝。苏烬比她起得更早,正蹲在青藤根边,鼻尖快贴到土,手里捏着片干银杏叶,轻轻拨弄着芽尖:“沈姐姐你看,芽儿变绿啦!”
青藤的芽尖已从嫩白染成浅绿,像蘸了春日的薄汁,顺着裹籽的叶团往外钻。有的芽儿顶破了银杏叶,卷边的叶瓣像给芽撑了把伞,芽茎细细的,却透着股韧劲儿,轻轻一碰,竟能晃出点水珠——是晨雾凝在上面,像挂了颗珍珠。“《灵脉草木记》‘芽展三朝,色从白转绿,是吸了土的暖、雾的润’,”墨无殇走过来,指尖碰了碰芽茎,“你看这茎上的细毛,能粘住雾水,给芽存着喝,比咱们的陶壶还管用。”
苏烬忽然指着银杏树洞,眼睛亮得像星星:“雀儿要飞啦!”只见雀妈妈先飞出窝,在枝桠上绕了圈,发出“喳喳”的召唤,窝里的幼鸟探出头,灰羽上的紫晕更明显了,它扑腾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飞出树洞,没飞多远就落在雪化后的土堆上,爪子沾零土,却不怕,又扑腾着往苏烬身边跳,像在炫耀。“它来找我玩啦!”苏烬赶紧掏出兜里的红果籽,放在掌心,幼鸟啄了颗,竟衔着籽又飞回窝,像在给雀妈妈送食。
镇魂泉的水更暖了,水面泛着细碎的光,水底的石子旁,竟游来了几条更的鱼,是新孵出的,银闪闪的,像撒了把碎针。墨无殇提着陶桶去打水,桶底刚碰到水面,鱼就围了过来,尾鳍扫过桶壁,痒得人手心发颤。“雪化后泉里的灵脉气更足,鱼才敢出来,”他舀了桶水,水里还飘着片刚落的银杏花苞瓣,“今用这泉水煮点银杏芽粥,芽嫩,粥得熬得稠点,苏烬肯定爱吃。”
沈清辞翻出母亲的手札,在“雪融芽醒”那页后面,竟发现母亲画的图:青藤芽顶着银杏叶,旁边站着个女孩,手里攥着片新叶,旁边写着“芽展时,带孩童观之,知万物生长皆有韧”。她摸了摸图上的芽,忽然想起昨日苏烬给雪人抹红果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母亲的“孩童”,大抵就是苏烬这样,眼里藏着对草木的欢喜。
灶房里很快飘起粥香。墨无殇把刚掐的银杏叶芽洗干净,切碎了放进粥锅,白粥里立刻飘着点新绿,像撒了把春的碎末。苏烬趴在灶边,盯着锅里的粥,鼻尖动个不停:“墨叔叔,芽芽粥会有银杏的香吗?”墨无殇搅着粥,笑着点头:“不仅有香,还带着点甜——这芽吸了一冬的雪水,比红果膏还藏得住暖。”
粥煮好时,晨雾已散,阳光照进灶房,粥碗里的绿芽泛着光。苏烬捧着碗,口抿着,粥的暖混着芽的清,从舌尖一直暖到肚子里,他忽然指着碗里的芽:“沈姐姐,这芽像不像青藤的叶子?等它长大,是不是就能爬满墙啦?”沈清辞点头,给家伙碗里又添了勺粥:“会的,等它再长些,就能顺着青藤茎爬,到时候院里会挂满绿叶子,像盖了层绿被子。”
午后,银杏枝桠上的叶苞又裂得大了些,有的竟抽出了半片新叶,嫩黄的,像被阳光染过,风一吹,新叶轻轻晃,像在跟底下的青藤芽打招呼。苏烬搬来竹凳,坐在银杏树下,手里拿着根细树枝,轻轻逗着学飞的幼鸟。幼鸟已能飞近半丈远,有时还会落在苏烬的肩头,啄他棉袍上的绒线,惹得家伙笑个不停。
沈清辞把青釉罐从窗台上挪到青藤边,罐里的芽已长得有半指长,浅绿的芽茎顶着两片叶瓣,像张开的手掌。她轻轻敲了敲罐壁,芽儿竟晃了晃,像在回应。“母亲手札里‘芽知人意,你盼着它长,它就长得更欢’,”她轻声对罐里的芽,“等你再大些,就把你种进土里,跟外面的青藤做伴。”
傍晚时,风里的暖更浓了,青藤的芽已爬高了寸许,有的芽茎还缠着旁边的枯草,像在借力往上长。墨无殇把煮好的银杏芽粥倒进陶壶,放在廊下的石桌上,三人坐着喝粥,看夕阳把银杏的新叶染成金红,幼鸟跟着雀妈妈飞回树洞,嘴里还衔着根细草,像在给窝添新絮。
月光爬上青藤茎时,沈清辞摸了摸罐里的芽,叶瓣上还沾着点夕照的暖。她知道,再过些日子,银杏的新叶会全展开,青藤会爬满院角,幼鸟能飞得更远,而这芽儿的韧、雀儿的欢、粥的暖,都会变成灵脉谷的春,慢慢铺展开来,藏在每片叶、每声啼里,温温柔柔的,不慌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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