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是裹着银杏的浅香散的。沈清辞睁开眼时,窗缝里飘进片黄叶子,落在枕头上——不是往日的浅黄叶尖,是整瓣的金黄,像被染了秋的色,摸起来软得像绒布。
推窗望去,老银杏的枝桠已被染透,满树的叶子晃得像撒了把金箔,风一吹,叶片“簌簌”落下,有的落在青石板上,叠成薄薄的金毯;有的飘进镇魂泉,像艘艘金船,顺着水流转。更惹眼的是枝桠间——藏在叶缝里的银杏果全熟了,青褐色的果壳鼓得像元宝,有的被风晃得悬在枝上,似要往下坠。“沈姐姐!银杏果掉啦!”苏烬的声音从树底传来,他举着竹篮,正追着飘落的银杏叶跑,一片叶子落在他头顶,他伸手一抓,却抓了空,反倒撞在树杆上,引得树上又落了几颗银杏果,“咚”地砸在篮底,吓了他一跳。
墨无殇站在树旁,手里捏着颗刚落下的银杏果,指尖轻轻一搓,青褐色的外皮就掉了,露出里面乳白的果核,还带着点黏糊糊的涩汁。“《灵脉草木记》‘红果酱成,银杏熟,壳如褐,核如玉,是聚了秋的露、风的凉,藏了树的寿’,”他把果核放进竹篮,果核撞在篮里的银杏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熟透的银杏果会自己坠枝,外皮一搓就掉;要是捏着硬,还得等风再吹两日——你母亲手札里,是不是记着银杏果要‘去外皮晒,才不招虫’?”
沈清辞赶紧翻出手札,在“红果满枝”的尾页,母亲的字迹旁画了棵银杏树,树下堆着银杏果和黄叶,旁边写着“银杏外皮涩,需浸泉水中半日,再搓去壳,核晒七日,既能存,也能当种;黄叶别扫,垫在晒果的竹筛下,能吸潮气”。她抬头时,苏烬已经蹲在泉边,正把银杏果往水里丢,水花溅在他手背上,凉得他缩手:“墨叔叔!我帮着浸果子!”
墨无殇笑着走过去,教他轻搓外皮:“慢些搓,别把果核捏破了——这核是明年的新苗,得护好。”苏烬听话地捏住果子,指尖慢慢搓,涩汁沾在手上,他却不嫌黏,搓出颗白核就举起来:“沈姐姐你看!像白玉!”雀儿也飞来了,落在泉边的石台上,脑袋一点,啄走落在石缝里的银杏外皮碎渣——许是嫌涩,啄了两下又吐出来,引得苏烬直笑:“雀儿,这个不好吃!等下给你留红果酱!”
沈清辞捡银杏叶时,指尖触到树杆上的纹路——是老银杏的年轮,一圈圈绕着树心,像记着灵脉谷的年景。她想起母亲手札里的画:女子坐在银杏树下,手里捧着晒好的银杏核,旁边的女孩正把黄叶扫成堆,画旁写着“银杏不摘尽,留三成在枝上,给过冬的松鼠,也给树留份牵挂;黄叶不扫尽,留些在树根旁,腐了能当肥,明年叶更绿”。她弯腰把落在树根旁的黄叶拢了拢,对墨无殇:“咱们留些银杏果在树上吧,给松鼠存着过冬。”墨无殇点头,抬手把刚摘的几颗银杏果又挂回低枝上,“你母亲得对,草木的馈赠,得想着旁人。”
午后的阳光暖得正好,竹筛里的银杏核已摆得满当当,底下垫着金黄的银杏叶,晒得果核泛出浅黄的光。苏烬蹲在筛边,时不时翻两下果核,怕晒得不均匀,晒热的果核摸起来温温的,他凑到鼻尖闻了闻,皱着眉:“有点涩,不像红果酱甜。”墨无殇坐在竹凳上,正把晒干的黄叶收进布囊:“等晒透了,把果核煮了,涩味就没了,还带着点香——你母亲以前,总把煮好的银杏核剥给你吃。”
傍晚时,银杏核已晒得干爽,摸起来硬邦邦的。墨无殇把果核分成两份,一份装进陶罐,垫上银杏叶;另一份放进布包,递给苏烬:“这个留着煮着吃,剩下的当种,明年春埋进土里,就能长出银杏苗。”苏烬把布包揣进怀里,像藏了宝贝:“我要亲手埋!让它长成像老银杏一样高的树!”
月光爬上银杏树时,枝桠上还留着几颗银杏果,风一吹,偶尔落下片黄叶,落在晒果的竹筛上。沈清辞摸了摸陶罐里的银杏核,硬实的果核像藏了秋的秘密。她知道,等明年春阳暖时,这些果核会被埋进土里,长出嫩绿的新苗;而今年的银杏叶、银杏核,还有给松鼠留的果子,都会像青藤籽、红果籽一样,变成灵脉谷的新念想,一年又一年,伴着秋的金黄,不慌不忙地延续着这份温软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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