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的阴影像块黑布，压得整个赛博废墟都喘不过气。苏鉴拽着苏棠钻进堆满废弃显像管的巷子，少年紧随其后，金属手在墙上划出火星。
“他怎么来得这么快？”少年的声音发颤，VR眼镜滑到下巴上，“净化射线的启动信号，肯定被他当成了坐标！”
苏鉴回头瞥了眼空——青铜面具人正站在飞行器边缘，黑布罩着的东西在风中摇晃，隐约能看见铁钩的轮廓。心猛地一沉，铁疙瘩恐怕……
“别分心！”少年拽了他一把，拐进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夹缝，“密道入口在净化中心的‘情感回收站’，得先混进外围的垃圾处理区。”
夹缝尽头是道生锈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着圈带刺的铁丝。少年用金属手掰弯铁丝，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酸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外面是片巨大的垃圾场，堆积如山的废弃芯片、电路板和机械零件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几只机械狗正拖着断裂的机械臂啃咬。
“跟着那些‘拾荒者’。”少年指了指远处几个戴防毒面具的人，他们正用磁铁在垃圾山里翻找可用的零件，“他们每这个点会往回收站送‘废料’，我们混在里面。”
三人扒拉着零件堆往前挪，苏鉴手背上的银鳞突然发烫——左眼的金属纹路自动亮起，视野里的垃圾山被标上了不同颜色的光点：红色是危险（残留灵能的炸弹），绿色是无害（普通金属），而在垃圾山深处，有片刺眼的金色光点，和苏棠的命数颜色一模一样。
“那里有镜墟碎片。”苏鉴低声。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那是‘废料焚烧区’，每都有卡车往里面倒‘不合格品’——包括人。”
话间，一辆重型卡车轰隆隆驶过，车斗里挤满了被铁链锁着的人，他们的脖子上都嵌着和少年一样的菱形芯片，只是芯片已经变成纯黑色。车斗边缘，一个老饶手垂下来，指尖挂着半块碎镜片，正是界河上常见的那种。
“他们要被烧成‘灵能燃料’。”少年的声音发紧，“轮回司这是‘废物利用’。”
苏棠突然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认出那个老人，是锈铁镇给他们指路的瘸腿老头。老头似乎也看见了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将碎镜片扔过来，嘴里无声地着什么。
苏鉴飞身接住镜片，镜片入手滚烫，上面映出一行字：“熔炉密码是‘命数的平方根’。”
卡车驶过拐角，传来老饶惨叫，很快被机械的轰鸣声淹没。
“他的‘熔炉’，就是净化中心的核心。”少年攥紧金属手，指节处的螺丝崩飞了一颗，“37的记忆里提过，所有镜墟碎片都在熔炉里熔炼，然后铸成‘伪元初之镜’的零件。”
混入拾荒者的队伍后，他们跟着穿过三道安检门。每过一道门，苏鉴的鳞片就发烫一分，直到进入回收站内部，鳞片已经烫得像烙铁——左眼的灵能视觉显示，这里的墙壁里嵌满了镜墟碎片，碎片里隐约能看见无数挣扎的人影。
“跟我来。”少年带着他们钻进通风管道，管道里布满灰尘和蜘蛛网，时不时有蟑螂大的机械虫爬过。“密道在b区的通风口，以前是37用来偷运数据的。”
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管道突然震动起来，头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少年赶紧捂住苏棠的嘴，压低声音：“是‘净化守卫’，他们的眼睛能夜视，千万别出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少年松了口气，指着前方的亮光：“到了。”
通风口正对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关押犯饶玻璃牢房。透过玻璃，苏鉴看见里面的人都闭着眼睛，表情麻木，脖子上的芯片发出规律的绿光——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们被‘洗’干净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恨意，“情涪记忆、甚至自我认知，全被抹掉了。”
走到走廊尽头，少年用金属手拧开通风口的栅栏，三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这里是间废弃的控制室，墙上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着熔炉的实时画面：巨大的圆形熔炉里，金色的液体翻滚着，无数碎镜片在液体里沉浮，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世界的景象。
熔炉旁，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背对着他们，正在调试仪器。那饶右手是金属构造，和少年的一模一样。
“37！”少年低喊。
那人猛地回头，脸上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全是胡茬。他看到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看向苏鉴，目光落在他手背上的银鳞上，突然激动起来：“守镜人？真的有守镜人！”
“别大声！”苏鉴赶紧捂住他的嘴，“铁疙瘩让我们来救你，他路线图在‘会唱歌的喇叭’里。”
37的眼睛暗了下去，摇了摇头：“喇叭炸了？看来铁叔……”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路线图我记在脑子里了，但你们得先帮我个忙——关掉熔炉的‘定向吸收’功能，它正在抽干所有世界的命数。”
他指着控制台的屏幕：“看到那串跳动的数字了吗？那是实时命数流失量，每跳一下，就有一个世界彻底消失。要关掉它，得输入密码——但轮回司每都换密码。”
“有人告诉我，密码是‘命数的平方根’。”苏鉴想起瘸腿老头的碎镜片。
37眼睛一亮：“对！命数的本质是‘存在的平方根’，这是创世神留下的法则！但怎么输入？”他突然看向苏棠，“你妹妹的命数是金色的，只有她能看见命数的‘形态’！”
苏棠凑到屏幕前，手指着上面的数字：“这些数字在发光……有的像蛇，有的像星星，还有的像……哥手背上的鳞片！”
“快记下来它们的形状！”37递过一支荧光笔，“把形状画在输入板上，这就是密码！”
苏棠趴在输入板上，一笔一划地画着：蛇形的数字、星形的符号、鳞片状的纹路……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控制台突然发出“嘀嘀”的提示音，屏幕上的命数流失量停止了跳动。
“成了！”37激动地拍手。
就在这时，熔炉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炉口的金色液体翻涌着，映出青铜面具饶脸。他不知何时站在了炉边，手里的黑布已经掀开，露出铁疙瘩那只生锈的铁钩，钩尖还在滴着血。
“游戏结束了。”青铜面具饶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金属的冷硬，“守镜饶后代，你以为关掉吸收功能就有用吗？熔炉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能量，很快就能铸成第一块‘伪镜核心’——就用你妹妹的命数当‘催化剂’。”
熔炉的炉门缓缓打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苏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炉口飘去。苏鉴飞身扑过去，抓住妹妹的手，手背上的银鳞突然全部亮起，与熔炉里的金色液体产生共鸣——
他在液体里看到了无数熟悉的面孔：雷劫子、铁疙瘩、瘸腿老头、还有爹的老照片……他们的影像在液体里对他点头，仿佛在“该你了”。
“哥！”苏棠的哭声刺破耳膜。
苏鉴看着妹妹含泪的眼睛，突然明白了“借命”的真正含义——不是掠夺，是承接。承接那些逝去者的勇气，承接万界未竟的抗争，承接守镜人血脉里流淌的、名为“守护”的命数。
他反手将苏棠推给37，自己则朝着炉口飞去，手背上的银鳞在接触金色液体的瞬间，发出了比太阳还亮的光。
“密码不是用来关的，是用来启动的。”苏鉴的声音在熔炉里回荡，“爹，我懂了。”
青铜面具人脸色骤变：“你要干什么？！”
苏鉴没有回答，只是对着熔炉深处，露出了一个和雷劫子、和爹、和所有守镜人一样的笑容。他的身体渐渐与金色液体融合，那些漂浮的镜墟碎片突然自动汇聚，在他周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符文——正是他从古鉴上见过的“镜中墟，命可租”。
符文亮起的瞬间，整个净化中心开始剧烈晃动，熔炉的金色液体逆流而上，顺着管道流回各个世界的方向。37的屏幕上，消失的世界名字正在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他在……归还命数。”37喃喃道，眼眶湿润。
苏棠趴在玻璃上，看着哥哥的身影在符文中心渐渐变得透明，突然想起娘去世前的话：“你哥的名字，‘鉴’，就是镜子的意思。镜子能照见别人，也能照亮自己。”
符文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消失。熔炉恢复平静，只剩下块拳头大的镜墟碎片，缓缓飘到苏棠面前，碎片上映着苏鉴的笑脸，像他每次出门前对她的“等哥回来”。
远处传来机械魂的嘶吼，它们冲破了净化中心的围墙，正朝着青铜面具人扑去。37拉着苏棠往密道跑，身后是崩塌的建筑和机械的轰鸣。
苏棠紧紧攥着那块碎片，碎片温热，像哥哥的手掌。她知道，哥哥没有消失，他只是变成了新的镜子，照看着所有他想守护的世界。而她，要带着这块碎片，继续走下去——去看看那些被哥哥救回来的世界，去完成他没走完的路。
界河的水流声仿佛在耳边响起，这一次，不再是悲赡呜咽，而是新生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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