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曲靖就去敲了隔壁的门。
李维很快开了门，他脸色有些发青，显然昨晚没休息好，屋子里也透着股清冷的寒气。
“李队长，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曲靖开门见山，语气如常，“铺子里接了几个老主鼓急活儿，都是担心房顶积雪太厚压垮了，或者老旧门窗被冻裂了，催得紧。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就想找个可靠的人搭把手。按算，管一顿午饭，完工了按活儿给粮食或者贡献点都校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李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自然听懂了曲靖的弦外之音。
这种气，哪来那么多急活儿？这分明是变着法子想拉他一把，给他一个正当的挣钱机会，还顾及了他的面子。
他心里一阵翻腾，既有感激，也有一丝被看穿窘境的涩然。
但看着屋里神色疲惫的周云，再想想所剩无几的存粮，这份好意他无法拒绝。
“曲师傅客气了，什么帮不帮忙的，有活儿干是好事。”李维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干脆，“什么时候开始？”
“就今吧，雪零，正好。”曲靖道，“先帮我把铺子后院那个堆杂物的棚子顶清一清，试试手。”
“成。”
另一边，江秀秀也端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约莫两斤豆子和一块咸肉，去了周云家。
“周姐，打扰了。这鬼气，元宝手上都起冻疮了，我听用草药泡洗能好，可我不认识那些草药，也不会配。”
江秀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烦恼和请教的神色，“知道你是行家，就想来跟你学学。这些豆子和肉，算是我交的学费，你别嫌少。”
周云看着江秀秀真诚的眼神和她手里的东西，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哪能不明白江秀秀的用心？什么学草药，分明是找个由头接济她们。
这份体贴，比直接施舍更让她感动。
她压下喉头的哽咽，接过布袋，声音有些发紧：“江妹子……你这……让我什么好，草药的事简单，我这就告诉你怎么认、怎么配。元宝的冻疮也别担心，我这儿还有点以前配的冻疮膏，你先拿去用。”
“那可太好了！”江秀秀顺势坐下，“周姐你慢慢，我记着。”
于是，在这个大雪封门的上午，两家人都忙碌了起来。
曲靖带着李维，真的去了几个相熟的老主顾家，帮着清扫屋顶积雪，检查门窗，做些加固的零活。
李维力气大，干活扎实，两人配合默契。
中午，江秀秀准备了比平日更实在的饭菜，杂粮饭管饱，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加了咸肉和干材炖菜，用保温的陶罐送到干活的地方。
李维吃得额头冒汗，身上也暖和了不少。
完工后，曲靖按照事先好的，将工钱，一袋粮食和几个土豆交给李维。
李维没有推辞，郑重地接过，低声道了句：“谢了，曲师傅。”
江秀秀则在周云那里，学到了好几种预防和治疗冻疮的草药配方，以及一些冬日温补的食疗方子。
临走时，周云不仅给了冻疮膏，还硬塞给她一包自己配的、驱寒的草药茶。
回到各自家中，关上门，两家的氛围都与前几日不同了。
李维家有了实实在在的粮食进项，心里踏实了许多，炉火似乎也烧得更旺了些。
江秀秀家则因为帮助了邻居而心情舒畅，觉得这寒冷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这场大雪带来的困窘，没有冲淡两家的情谊，反而用一种更含蓄、更牢固的方式，将他们的命运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雪后初晴的几，阳光难得有了些许暖意。
周云却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先是容易疲惫，总觉得睡不够，接着是闻到些特别的味道，比如隔壁江秀秀熬药的味道，会莫名地反胃，食欲也时好时坏。
作为曾经的护士，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不敢确定，更不敢声张。
在这个缺医少药、生存艰难的末世，怀孕绝非喜事，而是巨大的负担和风险。
她悄悄给自己把了脉，脉象流利，如盘走珠，是典型的滑脉。
她又仔细回想月事，果然已经迟了许久。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她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忧虑和茫然。
这下午，江秀秀过来还装冻疮膏的罐子，顺便带零新发的豆芽。
她敏锐地察觉到周云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不济，便关切地问：“周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周云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累，这忽冷忽热的。”
江秀秀却不放心，仔细打量着她，忽然注意到周云下意识地、极轻微地用手按了按腹，又迅速放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结合周云近期的异样，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窜入江秀秀脑海。
她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拉着周云坐下，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周姐，咱们都是女人，也是邻居，有什么事儿别硬扛着。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简单的累着了，你是不是……有了？”
周云猛地抬起头，看向江秀秀，眼神里充满了惊讶、被看穿的慌乱，以及一丝终于有人可以倾诉的脆弱。
她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极轻微地点零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自己摸的脉……像是。”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颤抖，“快两个月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秀秀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她握住周云冰凉的手，用力握了握。“这是好事啊，周姐。李队长知道吗？”
周云摇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没敢告诉他，现在这光景……添一张嘴，我身体又这样，万一……我怕他担心，也怕……保不住。”她想起了江秀秀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声音哽咽。
江秀秀完全理解她的恐惧。
她自己经历过，更清楚在如今的环境下，一个孕妇要面临怎样的艰难。
“别怕，周姐。”她安慰道，语气坚定，“既然有了，就是缘分，咱们一起想办法。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不能再累着、冻着，李队长那边，得告诉他，他是孩子爸爸，也该知道，也能一起想办法。”
她想了想，又：“这事儿先别声张，就咱们知道。吃的喝的，你别操心，我想法子，我那儿还有点以前存的、孕妇能用的东西，回头拿给你，你自己是懂医的，更要注意。”
周云听着江秀秀有条不紊的话，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反握住江秀秀的手：“江妹子，谢谢你……我……”
“别谢。”江秀秀打断她。
“咱们是邻居，更是姐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更要好好的。”
从周云家出来，江秀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为周云感到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忧。
她自己空间里倒是有不少孕妇需要的营养品和药品，但如何合理地拿出来，如何帮周云平安度过孕期，尤其是在这个寒冬和物资极度匮乏的时候，是个巨大的难题。
晚上，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曲靖。曲靖也沉默了良久。
“李维知道了，肯定既高兴又发愁。”曲靖最终道，“这是大事，咱们得帮，但得帮得巧妙。”
“嗯。”江秀秀点头。
“我想着，以后借口跟周姐学医术或者请教养生，多带点有营养的东西过去，鸡蛋、豆制品，还有空间里那些孕妇奶粉、维生素片，想办法掺在别的食物里或者换个包装给她，周云自己是懂的，知道轻重。”
“李维那边，”曲靖接口道，“我找机会跟他聊聊，男人之间好话。可以多分他一些有油水、能补充体力的活儿，工钱也多给点粮食或者实用的东西。让他知道，多了孩子虽然压力大，但咱们能帮衬着，一起扛过去。”
夫妻俩商量到深夜，定下了帮助周云一家的初步策略，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再次搅动了两家紧密相连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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