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常很好奇为什么英国的巫师和麻瓜都要过圣诞节，其费解程度如同她质疑学校到底有多少钱用在了该用的地方程度相同。
毕竟是西方的春节。林若常想到，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身为监护人应该做的。入乡随俗，或者至少……给那只比格大王找点节日乐子，免得他整琢磨些危险的黑魔法原理。
……
汤姆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花板，而是一只巨大的、几乎和他枕头一样大的、鲜红到有些刺眼的羊毛袜子，正悬挂在他的床头上方。
袜子的材质看起来异常柔软蓬松，显然是用了极好的羊毛，手工编织的纹路细腻而温暖。但这巨大的尺寸和鲜艳的颜色，实在与林若常那常年黑白灰、性冷淡风格的审美格格不入。
汤姆一阵恍惚，又感到有点好笑。他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他坐起身，盯着那只突兀又滑稽的红袜子看了好几秒，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好笑，有点惊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
他实在想不到，那个总是面无表情、话刻薄、热衷于用各种“基础逻辑”和“安全规范”折磨他的林若常，会搞出这么大阵仗。这太不“林若常”了。
他伸出手，心翼翼地将那个沉重的礼盒从袜子里取出来。丝带一拉就开，包装纸也被轻易撕下——她大概没用什么永久粘贴咒。
盒子里面的东西，再次让汤姆愣住了。
不是昂贵的龙皮手套，不是稀有的魔法书籍，也不是什么华丽的巫师袍。
最上面，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依旧是那种熟悉的、林若常亲手编织的、丑萌丑萌的风格——主色调是深绿色，但胸口却用鲜红色的毛线织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看起来既像蛇又像大耳朵狗的抽象生物图案，眼睛是用两颗歪歪扭扭的黑色纽扣缝上去的。旁边还放着一顶同色系、带有两个揪揪（大概是耳朵？）的毛线帽。
对此，林若常表示：本人特意织的比格蛇，喜不喜欢，开不开心。
汤姆拿起毛衣，手感异常柔软，带着一股阳光晒过和防蛀药草的混合气味。他几乎能想象出林若常是如何一边皱着眉研究编织图案，一边吐槽着“毫无意义的节日习俗”，一边又耐心地把毛线一针针织起来。
毛衣下面，是一套崭新的、质量上衬羽毛笔和墨水套装，以及一整套……麻瓜的机械绘图工具，包括一套闪着冷光的圆规、量角器和三角板。工具下面压着一本书，书名是《飞鸟集》。
还有一包包装精美的、据是蜂蜜公爵最受欢迎的糖果，以及……一瓶贴着“欢欣剂”标签的魔药，但旁边贴了张纸条，上面是林若常凌厉的字迹：【仅限情绪极度低落时使用，剂量不得超过三滴，否则后果自负。圣诞快乐。】
礼物种类杂乱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却又奇异地……非常“林若常”。实用、古怪、带着点冰冷的关怀和警告。
汤姆抱着那一大堆礼物，坐在床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圣诞礼物”，来自一个他至今仍觉得难以捉摸的监护人。
这时，他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林若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依旧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调子，但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丝丝（也许只是错觉）。
“醒了就出来吃早餐。煎蛋冷了会腥。”
汤姆抱着毛衣和那套绘图工具走出房间，看到林若常正系着一条不太合身的、印着可笑圣诞老人图案的围裙，面无表情地将煎蛋从平底锅铲到盘子里。餐桌上甚至摆了一棵用魔法装饰的冷杉树，上面挂着的不是星星，而是几个微缩的、正在缓慢旋转的星体模型。
“圣诞快乐。”林若常头也不抬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毛衣尺寸应该合适，我量过你旧衣服。绘图工具是给你练习精密魔力操控用的，比魔杖更考验耐心。糖果少吃，对牙齿不好。欢欣剂别乱用。”
汤姆：“……谢谢。”他发现自己词穷了。
餐桌上，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过了一会儿，汤姆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送这些？”尤其是那件抽象派毛衣。
林若常喝了口牛奶（她居然没喝黑咖啡），想了想但只字不提那件毛衣，：“哦，这个啊。生活总需要一点仪式感来让自己有兴趣活下去不是？而且我猜你以后学东西会需要。”
汤姆：“……”他就知道。
但林若常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目光看着窗外飘落的细雪：“而且，冬挺冷的。毛衣穿着暖和。”
她完，似乎觉得这个解释不够“完善”，又刻板地加了一句：“保暖能减少热量流失，提高你的学习效率。”
汤姆低下头，咬了一口煎蛋，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他摸了摸身上那件丑得别具一格的毛衣，确实……很暖和。
“圣诞快乐，林。”他轻声，这次声音清晰了一些。
林若常“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讨论学术问题的口吻：
“起来，圣诞节本质上是一个关于‘礼物’和‘救赎’的隐喻。但我觉得，‘救赎’这个词太沉重太傲慢了，像是欠了谁一大笔债。不如就简单点——”
她指了指汤姆身上的新毛衣，又指了指窗外的雪景。
“只是找个借口，在一年中最冷最黑暗的时候，给自己和别人一点实实在在的温暖和甜头，告诉自己日子还能过下去，没那么糟。逻辑简单粗暴，但有效。”
汤姆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她的礼物或许古怪，她的祝福或许毫无浪漫色彩，但她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甚至有点可笑地，履行着“监护人”的职责——给他保暖，给他工具，给他一点甜头，也给他明确的警告。
这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圣诞快乐。
但这是他，汤姆·里德尔，所能得到的，最真实、也最……“林若常”式的圣诞快乐。
这对于一个不渴求爱的黑魔王幼崽足够了。
“那你的圣诞愿望是什么，林？”汤姆或许是有点感动，声问道。
林若常已经转身收拾餐桌了，她没有用魔法，或者她从来不愿意用魔法。水龙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冲灭了汤姆自问一样的轻语。
林若常没话，突然不知道怎么着笑了一下。汤姆觉得她没听见，但又因为尴尬而不想问第二次，于是转身离开。
大概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吧。林若常想，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一千年的老巫婆，觉得自己实在是傻的真。
她时常想：自己这样真的是想教会一个魔头爱吗？
未必。林若常知道有些人先理解不了一些东西，就像她理解不了在她眼里反人性的爱情。
收养汤姆的动机她自己也不清，也许是爱吧。让未来少一点战争，也许所有人就能变得幸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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