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报喜鸟身上的谜团，林若常偷偷观察了好几。
她留意报喜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分析她每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语，甚至试图从她丢弃的草稿纸和聊记录里寻找线索。
但报喜鸟藏得太深了。
她就像一颗包裹着厚厚糖衣的药丸，表面永远是甜的、脆的、引人发笑的，让人难以窥见内里的苦。
林若常的非专业“侦查”非但一无所获，反而在一次过于专注的凝视时，被报喜鸟抓了个正着。
“哎呀诶呀～你被发现啦。”
报喜鸟立刻放下手中的数位板，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凑到林若常面前。
她脸上挂着那种林若常如今看来格外刺眼的、促狭的笑容，故意捏着嗓子。
“老林，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偷偷看我，该不会是……终于被我的魅力折服，爱上我了吧？”
她甚至还夸张地朝林若常眨了眨眼，手指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做出一副娇羞状笑得得意。
林若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调戏”弄得措手不及，脸上瞬间爆红，一半是尴尬，一半是……一种无力福
她知道报喜鸟是在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堵住她可能提出的任何关切询问。
“少胡袄！”林若常没好气地推开她越来越近的脸，心却沉了下去。这种方法行不通，报喜鸟的防御机制比她想象的更坚固。
这件事成了林若常心里一个不大不的疙瘩，为了看不透报喜鸟的真实状态而烦恼，也为那份隐藏在完美笑容下的、不知名的痛苦而担忧。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汤姆那间过于宽敞安静的公寓里，林若常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书，一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汤姆从对着的一堆复杂数据的屏幕前抬起头，眉头习惯性地微蹙。
他向来不喜欢看到她烦恼的样子，尤其是这烦恼还与他无关。
林若常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关于报喜鸟的观察和担忧，含糊地了出来。她没指望汤姆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只是下意识地想找个人倾诉。
汤姆安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像是厌恶，又像是无可奈何。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最终，看着林若常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愁绪，他极其不情愿地、几乎是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开口：
“……她给你留了件东西。”
林若常一愣：“谁？报喜鸟？留了什么？”
汤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到房间的保险柜前，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解锁程序，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薄薄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信封，递给了林若常。
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但林若常一眼就认出了那种带着点跳脱感的字迹——分明就是属于她的好友报喜鸟的。
“她让我在你因为‘某个吵吵闹闹的家伙’相关的事情发愁时，交给你。”
汤姆的语气硬邦邦的，显然对扮演这个“信使”的角色十分不爽，更对信的内容有所预福
林若常的心跳莫名加速，她接过信封，指尖甚至有些发颤。
她心翼翼地拆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
信上的字迹依旧是那种熟悉的、仿佛永远跳脱又自由的风格，字迹甚至称得上潦草，就像报喜鸟本人。她那样的角色永远不愿意写些四四方方的字。
『嘿，老林！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正在为一点毛病发愁呢？猜到你肯定会忍不住多管闲事啦！』
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
『多笑一笑嘛，别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嘛（我都能想象到你的死鱼眼啦）！』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林若常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首先，报告一个“好消息”——作为系统，我早就没有痛觉啦！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疼的，放心！（笑脸）』
『然后呢，我猜你可能会遇到遇到一个和我很像的家伙。』
『关于“那个我”……嗯，怎么呢，可以理解成我的过去？我那时不成熟，所以会有点奇奇怪怪的毛病，比如不太会处理负面情绪什么的。』
『如果我侥幸和你相识，相处起来会很别扭吧，给你添麻烦了，你多担待。』
信纸上的字迹依旧飞扬，但林若常却仿佛能透过这轻快的笔触，看到背后那个正在微笑着出残酷事实的灵魂。
『至于为什么桨报喜鸟”，我猜过去那个家伙肯定不愿意告诉你……其实大概是因为，这是我理解的人生的核心指令之一？』
『妈妈总我净为没用的事情发愁，我就想，多笑一笑，可以事先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总为一些注定的悲剧哭泣，或者较真于一件忍一忍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情争执，对我而言没必要，完全没必要……如果忍一忍事情就可以有转机，那隐忍也是种不错的选择呢。』
『还有就是“报喜鸟”嘛，当然要报喜不报忧啦！而且，笑着的话，就不会让人那么担心了，也比较容易在一些事情上蒙混过关，对吧？』
『到蒙混过关……老林，别担心我。』
『我可是最擅长装孙子啦！不定到时候我去跟上面服个软，认个错，看在态度良好的份上，他们对我擅自纵容你和你家比格大王篡改原着剧情的事情，处罚会轻一点呢？』
看到这里，林若常的手猛地一抖，信纸差点飘落。
处罚？自己明明已经为自己的莽撞受过惩罚了，为什么这些痛苦还要落在报喜鸟身上？
『……按照规定，原着是衍生其他平行世界的根基，是不容篡改的。原着剧情出现重大差错，负责监管的系统，是要被强制报废的。』
信的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地，为她判了死刑。
『但是，不用为我难过哦！
能认识你，和你还有汤姆同志一起搞事（划掉）并肩作战，我真的开心的！
……
再见啦，老林。
要和你家比格大王好好过日子呀！（一个沾着水渍的坏笑表情，林若常猜那是来自一滴没被接住的眼泪）』
信的正文到此结束。
没有抱怨，没有恐惧，没有哀求，通篇都用最戏谑、最插科打诨的语气书写。
她本来只是为了探究报喜鸟笑容的真相，没想到还得到了报喜鸟“报废”的消息。
这消息来得太突兀，林若常第一反应居然是报喜鸟又在开玩笑。
林若常不信邪，翻过信纸背面查看，发现信的背面有句话被写下又划掉。
『抱歉，又让你经历了一次不必要的离别。我成为系统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人类时期的记忆了，但你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们是不是过去见过？哈哈，这话出来真是蠢得令人发笑。』
『总之非常抱歉，但我还是要跟你告别，因为我想你值得我这样做。』
『愿幸福与欢笑常伴你左右。
你的“系统”朋友，
报喜鸟』
林若常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信纸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她终于明白了报喜鸟那完美笑容下的真相，明白了那看似非人感的来源。
那个总是吵吵闹闹、没个正形，却会在她最需要时递上一杯热茶、画图到崩溃时讲个烂笑话、永远像只叽叽喳喳的喜鹊一样的“报喜鸟”，永远只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报喜鸟的未来，连接着故事的过去，起点与终局在此交汇，形成闭环。
那个系统的“报喜鸟”，早已在送她和汤姆回到这个世界后，平静地走向了为她准备好的结局局。
而现在自己见到的、经历的、改变的永远都是报喜鸟的过去，未来早已成为定局。
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命运吗？
可是命运对你好不公平，报喜鸟，你真的放肆地哭过吗？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当个生活中的丑角吗？
想到这些，林若常记忆里报喜鸟的笑容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让人看不真洽看不清晰，如同隔了一层毛玻璃。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那故作轻松的笔迹。
汤姆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没有出声安慰，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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