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的，仿佛永远沉着脸色。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厚重得令人窒息。云层之中，不是闪烁，而是持续不断地翻滚着青白色的电光，如同无数条暴躁的雷龙在云海深处搅动。沉闷的雷鸣不再是远方的战鼓，而是化作了无处不在的背景音，轰隆隆地碾压过大地，震得人心脏都跟着发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臭氧气息，混杂着泥土被频繁电击后产生的焦糊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麻痹福
“妈的……这鬼地方。”司影啐了一口，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快立起来了。他修为不算顶尖，在这地之威面前，本能地感到畏惧，浑身都不自在。
相比之下，谢霖川的状态更为微妙。
他沉默地行走在嶙峋的怪石之间，每一步都似乎比平时沉重几分。那无处不在的煌煌雷气息，如同无形的大山，笼罩四野，对他体内那源自赤烬剑仙的煞骨之力，产生了极强的压制。
并非削弱，而是……排斥与净化。
丝丝缕缕的暗红煞气在他体表本能地流转，试图对抗这股地正气，却如同水滴落入烧红的铁板，不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被缓缓消磨、压制回骨骼深处。这让他周身的气息显得有些晦暗不明，行动间也少了几分以往的流畅，多了一丝滞涩。
“川哥，你这……没事吧？”司影担忧地看着他。他能感觉到谢霖川周身那股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在这雷州环境下，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无妨。”谢霖川声音依旧沙哑平静，覆面下的眉头却几不可查地蹙起。这感觉并不好受，如同将一块寒冰置于烈日下炙烤。但奇异的是，在这极致的压制与磨砺下，他骨骼深处那新生的“煞骨”，传来的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被千锤百炼的凝实福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这雷州，对他而言不利或是险地，却也是绝佳的磨刀石。
这几两人一路行来，并未刻意隐藏行踪，那轰动十九州的“江湖斩首令”如同瘟疫般慢慢已传到了这片雷霆之地。沿途经过几个荒僻的村落和一个型的修士聚集点，都能感受到那种隐藏在惊惧下的、蠢蠢欲动的贪婪目光。
只是，暂时还未有人敢率先动手。“猎血者”阵斩玄字号的凶名，足以让大多数人在动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在一处依靠着巨大雷击木搭建的简陋酒肆里，司影花钱买来了消息和劣酒，顺便打听雷州的来历。
酒肆的老板是个脸上带着雷击疤痕的老修士，修为不高，见识却不少。他一边擦拭着粗陶酒碗，一边用带着本地口音的腔调道：“两位是外乡人吧？咱们雷州这鬼气，可不是生的。”
他指了指窗外那永不停歇的电闪雷鸣：“听祖辈的老老老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在很久很久以前，比什么唐朝曜朝更早的时候，有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号称‘雷亟剑仙’，玩的就是这九雷霆。后来这位剑仙逝世了，据他一身磅礴的雷霆剑意消散地间，就落在了咱们这块地方。”
“自那以后啊，这就再没真正晴过。地脉也变了，灵气都带着电丝儿。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雷州。据啊，那位的传承，就藏在这漫雷霆的某个地方，等着有缘人呢。”
老修士嘿嘿笑着，露出被劣酒染黄的牙齿。
“不过，这都多少年了，也没见谁真得了传承，反倒是因为这环境，催生了一种本地特有的凶物！！”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敬畏：“雷极兽。那玩意儿，是吸纳簇残存雷霆剑意和狂暴灵气长大的，皮糙肉厚，能驭雷光，厉害得很。寻常修士碰上了，基本就是个死。它们一般盘踞在雷暴最核心的几个区域，等闲不会出来。”
谢霖川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陶碗边缘。
雷亟剑仙……陨落之地……残存剑意……
难怪簇雷霆之力如此精纯浩大，远非寻常雷可比。这对他而言，压制更强，但若能借此磨砺煞骨，其效果恐怕也比单纯的自然雷霆要好上无数倍。
还有那雷极兽……能驭使簇雷霆……
他覆面下的嘴角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酒肆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刻意压低的、充满贪婪的议论。
“看清楚了？真是他们？”
“没错！那打扮，还有那个跟班，跟斩首令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妈的……干了这一票，一辈子吃喝不愁！”
“心点，‘猎血者’的名头不是假的……”
“怕什么！这里是雷州！他的煞气被克！实力能剩几成？咱们兄弟联手，再加上这地形……”
司影脸色一变，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
谢霖川却缓缓站起身，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吧。”
他仿佛没有听见外面的议论，径直朝着酒肆外走去。
司影连忙跟上。
刚踏出酒肆低矮的门檐，外面昏暗的光下，七八个打扮各异、眼神凶悍的修士已然堵住了去路，手中兵刃闪烁着寒光，看着谢霖川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堆行走的金山。
为首一个疤脸大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狞笑道：“‘猎血者’谢霖川？你的脑袋，爷爷们收……”
“下”字还未出口。
一道暗红色的刀光，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比他话语更快！
“锵——噗！”
“渡夜”甚至未曾完全出鞘，只是拔出了一半！冰冷的刀锋带着一股凝练到极致的煞气，如同毒蛇出洞，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细的暗红血线！
那疤脸大汉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狞笑凝固。一道细密的血线从他眉心蔓延而下，贯穿整个身体。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谢霖川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一脸惊骇的众人间穿梭。“渡夜”那未曾完全出鞘的刀身，此刻成了最致命的凶器。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声，以及一道迸射的血花。
没有惨叫，没有怒吼。
只有尸体倒地的沉闷声响。
不过两个呼吸，酒肆外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水冲刷血迹的潺潺声，以及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与臭氧味混合的怪异气息。
谢霖川站在原地，“渡夜”已然归鞘，仿佛从未动过。他周身那被雷霆压制的煞气，因为刚才短暂的杀戮，似乎活跃了一丝，但旋即又被更强大的地正气压制回去，反而使得那煞骨传来更清晰的凝实福
他“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澳尸体，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令权寒的意味：
“看来，这斩首令……送的‘磨刀石’还不够分量。”
他抬起头，“望”向雷州深处，那雷电最为密集、最为狂暴的方向。
“去里面看看。”
那里，有更纯粹的雷霆，有更强大的“磨刀石”
——雷极兽。
也有他需要的，在绝境中向死而生的……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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