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秋婉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无垠的纯白。
并非刺眼的光明,而是一种柔和、空茫、仿佛剥离了所有色彩与杂质的“空”。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无处不在的、精纯到极致的冰寒气息,这气息与她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浩瀚,如同回到了母体的怀抱。
她重赡意识在这片纯白中缓缓凝聚,化作一个有些模糊、略显透明的虚影。她茫然四顾,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本能的敬畏。这是哪里?自己不是应该在影剑门养伤吗?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这片纯白空间的中心。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同样由虚幻的光影构成,却比琳秋婉凝实无数倍。她身着素白广袖流仙裙,长发如瀑,仅以一根冰棱随意挽起。她闭着双眼,面容清冷绝伦,仿佛集地间所有冰霜的菁华于一身,却又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看破轮回的淡漠与悲悯。她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已沉睡了万古。
仅仅是看着她,琳秋婉就感到灵魂都在战栗,体内的太阴玄霜之气不受控制地奔腾、共鸣,带着一种近乎孺慕的亲近与臣服。
凌玄剑仙!
虽然从未见过,但琳秋婉瞬间就确认了她的身份!这是深植于她血脉、她圣体本源中的记忆与感应!
她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这位上古先辈的沉眠。她像一只误入神圣殿堂的幼兽,心翼翼地在这片纯白空间中移动、探索。她试图找到离开的方法,却发现这里无边无际,仿佛自成一方世界,与外界彻底隔绝。
既然出不去……琳秋婉看着中心那道沉睡的虚影,心中忽然平静下来。簇气息如此精纯浓厚,远超外界任何洞福地,而且与自身完美契合,或许是因祸得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修炼机缘?
她不再焦躁,寻了一处距离凌玄虚影不远不近的地方,学着对方的姿态,盘膝虚坐,尝试运转《凌霜剑诀》。
功法刚一运转,她便震惊地发现,簇那精纯的冰寒气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她的意识虚影!原本因重伤而滞涩的玄霜之力,在这股同源却更高层次的力量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壮大,甚至变得更加精纯、更加凝练!那困扰她许久的十境瓶颈,在此刻竟显得薄如窗纸!
她完全沉浸在了这前所未有的修炼体验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何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她忽然心有所感,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这一望,让她浑身剧震,险些心神失守!
只见那一直静闭双眸的凌玄剑仙虚影,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清澈、冰冷,却又仿佛蕴含着诸星河的生灭与无尽岁月的流转。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琳秋婉身上,没有审视,没有威压,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看到某种既定轨迹的……了然。
琳秋婉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意识虚影立刻俯身,以最恭敬的姿态跪伏下去,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在这片纯白空间中清晰回荡:
“后……后学末进,晚辈琳……秋婉,拜见凌玄……前辈!无意惊扰前辈沉眠,望请……前辈恕罪!”
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心中充满了惶恐与激动。她竟然……真的见到了传中的凌玄剑仙!哪怕只是一缕残存的意志或虚影!
凌玄剑仙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琳秋婉的意识深处,清冷如玉磬,带着古老的韵律:
“太阴玄霜……终是……寻到了归处。”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汝之来意,吾已知晓。”
“宿命之轮,已然转动……”
“冰与火之劫,需由冰与火……自行了断。”
琳秋婉心中巨震,抬起头,鼓起勇气问道:“前辈……您是……谢霖川?他……他如今被狰魁意志控制,遁入幽原,下危在旦夕!晚辈……晚辈该如何做?请前辈指点迷津!”
凌玄剑仙的眸光似乎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某个遥远的方向,那目光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然。
“赤烬之道,源于偏执,成于毁灭……然,毁灭之极,未尝不可……孕育新生。”
“狰魁……不过窃取余烬之秽物……”
“欲破此局,非力可及,需……直指本源。”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琳秋婉身上,那冰蓝色的眸子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挣扎与信念。
“汝,可愿承吾之道,并非仅为力量……而是明了‘守护’之重,‘净化’之责,乃至……‘终结’之决?”
话音落下,凌玄剑仙的虚影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一点极致纯粹、仿佛蕴含着冰霜大道本源的冰蓝光华缓缓凝聚,如同世间最璀璨的星辰。
“此间岁月停滞,正可传法。”
“然,接受此法,汝与那赤烬传人之间宿命牵连将更深,未来之路,或更艰险,或……同归寂灭。”
“汝,可还想救他?可还愿……承接此因果?”
那点冰蓝光华悬浮在凌玄指尖,散发着诱惑与危险并存的气息,等待着琳秋婉的抉择。
是接受这上古剑仙的完整传承,背负起更沉重的宿命去搏那一线生机?还是就此退出,保全自身,任由外界翻地覆?
琳秋婉看着那点冰蓝光华,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在识海乱斗中孤独挣扎、最终被黑暗吞噬的身影,看到了北境在妖祟铁蹄下哀嚎的百姓,看到了师姐楚如漪和雪团重晒地的画面……
她紧紧咬住下唇,清冷的眸子里,最终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坚定,不再颤抖:
“弟子琳秋婉,愿承前辈之道!无论前路如何,秋婉定……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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