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清吏司的官船,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通州这潭深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那位疑似“中间人”的随行官员的出现,让整个案件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这不再仅仅是江湖帮派作乱,而是牵扯到了朝廷命官,甚至可能涉及户部这一掌管国家钱粮命脉的核心部门。
沈暮辰与苏晚宁迅速调整了策略。原本打算借御史之手公开调查“丰裕号”的计划暂时搁置,以免打草惊蛇,让这条潜入官场的“大鱼”受惊遁走。
“户部清吏司,主事漕运、仓储、税课……若此人真是赤焰帮在朝中的内应,其危害远比十个厉雄更大。”沈暮辰面色凝重,在别院的书房内与苏晚宁、苏承毅紧急商议。
苏晚宁凝视着桌上刚刚收到的,关于那位随行官员的初步信息——赵德明,户部清吏司郎中,正五品,分管漕粮稽核。官职不算顶尖,但位置却至关重要。
“赵德明……”苏晚宁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前世模糊的记忆再次被触动。她依稀记得,前世燕绪倒台后,户部似乎经历过一次不大不的清洗,有几个官员因漕运贪墨被查办,其汁…好像就有姓赵的!难道就是他?
“我们必须拿到他们勾结的确凿证据。”苏承毅握拳道,“光是怀疑,动不了一个五品京官,尤其还是户部的人。”
“他们此刻在知州府衙,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沈暮辰蹙眉,“而且,赵德明此行明面上是巡查漕粮仓储,我们若无凭无据,根本无法动他。”
苏晚宁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无法从赵德明身上下手,那就从‘丰裕号’和赤焰帮身上找!他们之间必有金钱往来、书信联系。赵德明冒险亲至通州,与赤焰帮的人会面,所图必定不,很可能涉及一笔巨大的利益输送。只要我们能在他们会面时,或者在他们交易的过程中,人赃并获……”
“妹妹的意思是,等他们自己跳出来?”苏承毅问。
“不完全是等。”苏晚宁摇头,“我们要给他们创造一个‘安全’的会面环境,让他们放心地交易。御史那边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丰裕号’如今如同惊弓之鸟。如果我们能让它觉得‘危机’已经解除,或者转移了方向,他们才会安心地露出狐狸尾巴。”
沈暮辰立刻领会:“我们可以制造一个假象,让御史的注意力被引向别处。比如……通州漕帮分舵内部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起的内讧。”
“此计甚妙!”苏承毅抚掌,“漕帮内讧,争夺码头控制权,这在通州是常有的事,合情合理。既能吸引官府和各方势力的目光,又能让‘丰裕号’觉得之前的风险来自于江湖争斗,而非官府的调查,从而放松警惕。”
计划定下,执行迅速展开。沈暮辰麾下擅长蠢的暗卫,轻易地挑起了通州漕帮两个码头把头之间的旧怨,一场看似突如其来的械斗在码头上演,果然立刻吸引了通州官府的大部分注意力,知州亲自派券压,闹得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对“丰裕号”的监视更加隐秘和紧锣密鼓。
果然,在漕帮内讧闹得最凶的第二夜里,“丰裕号”有了动静。后门悄然打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并未前往知州府衙,而是兜了几个圈子后,驶向了城外一座隶属于某家商号的偏僻货栈。
“他们果然更换了会面地点!”负责跟踪的暗卫回报。
“货栈情况如何?”沈暮辰问。
“已经查清,那货栈明面上是做皮货生意,实则也是赤焰帮的产业,位置偏僻,易于守卫。”
“赵德明那边呢?”
“半个时辰前,他已微服从知州府衙后门离开,乘一顶轿,方向正是城外货栈!”
鱼儿,终于要咬钩了!
沈暮辰、苏承毅立刻调动早已准备好的人手,亲自带队,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那座货栈。苏晚宁则留在别院指挥中心,通过快马传递的消息,掌控全局。
货栈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沈暮辰与苏承毅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外围的暗哨,潜入货栈院内,贴近了亮灯的主屋。
透过窗纸的缝隙,可以看见屋内坐着三人。主位上是“丰裕号”的东家,一个满面精明的中年胖子,正是赤焰帮在通州的头目钱老三。左下首坐着那位户部郎中赵德明,他脱去了官服,穿着一身富家翁的绸衫,但眉宇间的官威犹在。而右下首,则是一个面色冷峻、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汉子,显然是赤焰帮派来的高层人物。
“……赵大人放心,此次漕粮‘折色’的款项,已通过钱庄悉数汇入您指定的账户。至于那批‘夹带’的苏木、胡椒,也已随漕船北上,不日即可抵达,利润三七分账,绝无问题。”钱老三陪着笑脸道。
赵德明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淡淡道:“钱老板办事,本官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近日京城风声紧,通州这边又不太平,以后此类事宜,还需更加谨慎。”
那冷面汉子开口道:“赵大人不必过虑。京城有我家主子周旋,出不了大乱子。只要漕运这条线握在我们手里,银子就少不了大饶。只是,主子让我问一句,关于明年江南盐引的份额……”
赵德明放下茶杯,声音压低了几分:“盐引之事,关乎国策,非同可。需从长计议,待本官回京后,与……嗯,与几位大人商议后再定。”
屋外的沈暮辰与苏承毅听得心中凛然。漕粮折色、夹带私货、甚至意图染指盐引!这赵德明和赤焰帮勾结之深,贪墨之巨,远超想象!而且,赵德明口中那能“周旋”京城的“主子”,显然地位更高!
证据已然确凿!
沈暮辰与苏承毅对视一眼,不再犹豫。
“动手!”沈暮辰一声令下!
“砰!”房门被猛地撞开!
“什么人?!”屋内三人大惊失色。
钱老三和那冷面汉子反应极快,瞬间抽出随身兵龋赵德明则吓得面如土色,手中的茶杯“啪”地摔碎在地。
“户部郎中赵德明!你勾结江湖帮派,贪墨漕粮,夹带私货,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苏承毅手持长枪,声若雷霆。
“是官兵!快走!”冷面汉子厉喝一声,挥刀扑上,试图阻拦,钱老三则一把拉住吓傻的赵德明,想从后窗逃走。
然而,沈暮辰的剑更快!剑光如电,后发先至,瞬间点中冷面汉子的手腕,钢刀落地。同时,埋伏在四周的护卫一拥而入,迅速将钱老三和赵德明制服。
“你们……你们是谁的人?敢动朝廷命官!”赵德明兀自强撑,色厉内荏地喊道。
沈暮辰走到他面前,冷冷地亮出靖安侯府的令牌:“本世子奉旨,清查逆党余孽及关联不法。赵大人,你有何冤屈,到了刑部大堂再吧!”
听到“奉旨”二字,赵德明顿时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货栈内的账册、往来书信被迅速搜出,其中清晰记录了赤焰帮与赵德明多年的利益输送。
通州迷雾,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然而,赵德明口中那位京城的“主子”是谁?赤焰帮在朝中究竟还有哪些保护伞?这一切,都随着赵德明的落网,进入了更加扑朔迷离的深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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