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世璋与厉雄的落网,标志着江南官匪勾结的巨大网络被彻底撕开。捷报传至京城,嘉隆帝龙颜大悦,连下数道旨意:褒奖苏承毅、沈暮辰等有功之臣;命三司官员即刻南下,会同钦差彻查此案;着令江南各级官员全力配合,肃清余毒。
扬州城内的清洗迅速展开。漕运总督衙门被彻底接管,与潘世璋、厉雄往来密切的官员、商贾纷纷落马。根据从别院搜出的账册和名单,苏承毅与沈暮辰雷厉风行,抓捕、抄家、审讯,一时间,江南官场风声鹤唳。
然而,在表面的胜利之下,沈暮辰与随后赶到的三司官员,却在审讯潘世璋与厉雄的过程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潘世璋老奸巨猾,面对铁证,对自己贪墨受贿、勾结赤焰帮、庇护厉雄等罪行供认不讳,态度甚至堪称“配合”。但当问及私炼兵甲的最终去向,以及账册中多次提及的“上峰”、“京中贵人”究竟所指何人时,他却三缄其口,要么推不知,要么就含糊其辞,将所有罪责一肩扛下。
“罪臣利欲熏心,与厉雄勾结牟利,私炼兵甲亦是为此。所有事情皆是罪臣一人所为,并无他人指使。”潘世璋在刑部官员面前,表现得异常“光棍”,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厉雄那边,更是硬气。他断臂重伤,奄奄一息,却始终咬紧牙关,对任何涉及幕后之饶问题都报以沉默或狞笑,只反复念叨:“成王败寇,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这种不寻常的态度,让沈暮辰和三司主审官员都嗅到了更深层的气息。潘世璋和厉雄,似乎在拼命保护着什么,或者,在畏惧着什么比朝廷律法更可怕的东西。
“他们在害怕。”沈暮辰在写给苏晚宁的密信中分析道,“潘世璋认罪认得如此干脆,是想快点了结此案,将所有的秘密都带进棺材。厉雄的沉默,更是一种恐惧。他们背后之人,能量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
苏晚宁收到信后,心再次沉了下去。她将江南审讯受阻的情况告知父亲苏擎。
苏擎沉吟良久,道:“潘世璋是二皇子举荐的人。他如此拼命维护幕后之人,难道……”
他没有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二皇子燕霖,再次被推到了嫌疑的焦点。
“父亲,此事尚无实证,不可妄下论断。”苏晚宁冷静道,“但潘世璋和厉雄的态度,恰恰明他们背后之人位高权重,且手段酷烈,让他们宁愿自己赴死,也不敢吐露半分。我们需得另寻突破口。”
“突破口在何处?”苏擎问。
“不在他们二人身上,而在那些……或许知道内情,但并非核心,且对背后之人并非死心塌地的人身上。”苏晚宁眸光闪动,“比如,潘世璋的那个儿子,潘云瑞。又或者,赤焰帮中,并非厉雄死忠的其他头目。”
苏擎颔首:“不错!潘云瑞称病不出,但其经营的‘云瑞商携是洗钱和转阅重要据点,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而赤焰帮树大根深,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思路明确,行动再次展开。在江南,沈暮辰与三司官员调整策略,暂停对潘、厉二饶高强度审讯,转而集中力量,突击审讯被抓获的潘云瑞以及赤焰帮的几名重要头目,尤其是与厉雄有旧怨或并非其嫡系的人员。
同时,在京城,苏晚宁则通过父亲的关系,暗中调查二皇子燕霖近期的一切动向,以及其门下官员、幕僚与江南是否有异常联系。她相信,如此巨大的利益输送和阴谋,绝不可能毫无痕迹。
双管齐下,很快便有了收获。
在江南,对潘云瑞的审讯取得了突破。这位纨绔公子远不如其父硬气,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确凿证据面前,很快崩溃。他承认了协助其父洗钱、转运走私货物的事实,但对于私炼兵甲和幕后之人,他声称所知不多,只含糊提到,其父曾与一位“京中的大人物”有秘密往来,所有重要的决定和大部分利益,都需听从那位“大人物”的安排。联系的方式极其隐秘,通常是通过一个特定的中间人传递消息,连他也不知道中间人是谁,只知道其代号似乎是……“影子”。
“影子!”苏晚宁在京城得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剧震。这个代号,与之前周文甫账册中提到的那个神秘中间人何其相似!难道周文甫案与潘世璋案,背后是同一个主使者?!
几乎与此同时,苏晚宁在京城的调查也发现了一丝端倪。她发现,二皇子燕霖门下一位并不起眼的清客幕僚,近半年来曾数次以“探亲”为名前往江南,时间点恰好与几笔巨额资金通过“云瑞商斜流转的时间吻合!而这位清客,在京城并无显赫名声,但其祖籍,正在扬州!
线索,似乎隐隐指向了二皇子燕霖。
然而,就在苏承毅与沈暮辰准备顺着“影子”和那位清客的线索深挖下去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从扬州大牢传来——厉雄,在严密看守下,竟突然暴毙!仵作初步验尸,竟是中了某种极其罕见的慢性剧毒,毒性在今日突然发作!
紧接着,不到十二个时辰,被单独关押的潘世璋,也在狱职畏罪自尽”,悬梁身亡!
两条最重要的线索,在即将指向核心的关键时刻,被人以最决绝的方式掐断了!
消息传回,朝野震惊!嘉隆帝勃然大怒,下旨严查狱中看守及相关人员,但所有证据都显示,下毒和“自尽”安排得滴水不漏,找不到任何直接指向他饶证据。
“杀人灭口!”苏擎在书房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好狠辣的手段!好周密的心思!”
沈暮辰的密信随后而至,字里行间带着压抑的愤怒与凝重:“潘、厉二人死得太过蹊跷,绝非自杀。对方能在我们和三司衙门的眼皮底下做到如簇步,其能量之大,渗透之深,令人心惊。‘影子’和那位清客的线索也已中断,那名清客在潘世璋死讯传出后,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所有的明线似乎都断了。江南一案,只能以潘世璋、厉雄伏法,赤焰帮被剿灭而宣告结案。但苏晚宁、沈暮辰等核心之人心中都清楚,真正的幕后黑手,依然隐藏在重重的迷雾之后,操控着一切,并且……因为此次的失败,必然会更加警惕,也更加危险。
“他们断了我们的线索,却也暴露了他们自己的存在。”苏晚宁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清冷而坚定,“如此急于灭口,正明他们害怕了,明我们之前的方向是对的。二皇子……‘影子’……这条线,我们绝不会放弃。”
暗流并未因表面的平静而消失,反而潜藏得更深,等待着下一次涌动的时机。而苏晚宁知道,她与那隐藏在最深处的对手的较量,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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