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长春宫正殿内焚着清雅的苏合香，陈月仪端坐在新制的紫檀木凤纹宝座上，身着明黄色织金凤穿牡丹宫装，头戴赤金点翠九凤冠，姿态端庄雍容。
辰时正，司礼太监高唱：六宫妃嫔，觐见皇后娘娘——
以淑妃为首，众妃嫔按品级鱼贯而入。
淑妃今日特意穿了件烟紫色绣折枝梅宫装，妆容淡雅，率先盈盈下拜：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妃随之跪拜。
陈月仪目光温煦地扫过众人，在德妃身上略作停留。
德妃今日穿了件半旧的湖蓝色宫装，发间只簪着几支素银簪子，低眉顺眼地跪在淑妃身后。
诸位妹妹请起。陈月仪声音柔和，赐座。
待众人落座后，淑妃含笑道：昨日娘娘母仪下的风范，真让臣妾等心折。
陈月仪浅浅一笑：淑妃过誉了。本宫记得你素来喜爱梅花，今早尚宫局送来几匹新进的雪缎，上面正好绣着折枝梅纹，待会儿让云岫给你送去。
陈月仪转而看向德妃，语气关切：德妃今日气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永和宫地气寒凉？本宫已命内务府给各宫都添了银炭，你若觉得不够，尽管开口。
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暗指永和宫如今已是冷清之地。
德妃攥紧袖中的帕子，面上却恭敬道：劳娘娘挂心，臣妾一切都好。
那就好。
陈月仪温声道，你才解禁不久，若是缺什么，不必客气。毕竟永和宫久未住人，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
这话更是戳心，暗示德妃失势已久。
德妃强忍着屈辱，低声道：臣妾谢娘娘体恤。
陈月仪又对众壤：如今已是冬月，各宫都要仔细保暖。本宫已吩咐尚宫局，若是哪位妹妹宫中有需要修缮之处，可优先处置。
这时，德妃突然开口：娘娘体恤六宫，实在令人感动。只是臣妾听昨日册封典礼极尽隆重，如今又这般照顾六宫，只怕娘娘太过操劳。
这话暗藏机锋，陈月仪却不动声色：德妃有心了。典礼一切从简，并未逾越祖制。至于六宫用度...她微微一笑，都是按例行事，谈不上操劳。
她转而看向德妃的衣袖：倒是你这身衣裳，看着有些单薄。可是尚衣局怠慢了？若是如此，本宫定要好好训诫他们。
德妃脸色一白，她今日特意穿得朴素，本想示弱，却被成是尚衣局怠慢。若真追究起来，反倒显得她刻意为之。
是臣妾自己觉得这颜色素净。她急忙解释。
原来如此。
陈月仪含笑点头，你品味向来雅致。不过既然尚衣局送了新料子来，你也该做几身新衣才是，毕竟...她语气温和，大皇子如今常来请安，总要让孩子们看见生母体面。
这话听着是为德妃着想，实则句句诛心。德妃再也坐不住，起身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正着，殿外忽然传来孩童清脆的声音：母后！母后！
只见四皇子泽晟穿着一身宝蓝色龙纹锦袍，像只燕子似的飞跑进来，后面跟着慌慌张张的乳母。
家伙完全没注意到满殿的妃嫔，直接平陈月仪膝前：母后，儿臣背会《千字文》了！太傅夸儿臣背得好！
众妃见状都掩口轻笑，德妃却暗暗攥紧了帕子——她的泽晖从来不敢这般放肆。
陈月仪并未动怒，反而温柔地替儿子整理跑乱的衣领：晟儿真棒。不过下次进来要先通报，知道吗？
泽晟这才注意到满殿的人，脸一红，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淑妃笑着打圆场：四皇子真可爱，娘娘教导有方。
陈月仪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去偏殿温，母后一会儿去检查你的功课。
母后...泽晟却扯着她的衣袖撒娇，儿臣想先去看弟弟。昨日弟弟对着儿臣笑了呢！
真的吗？陈月仪配合地露出惊喜的神情，那晟儿更要好好读书，给弟弟做个榜样。
儿臣知道！泽晟挺起胸脯，儿臣要教弟弟认字，带弟弟放纸鸢！
待乳母将泽晟带走后，陈月仪才对众人笑道：这孩子，自从有淋弟，整日念叨着要当个好兄长。
淑妃忙道：兄弟和睦，正是娘娘教导得好。
陈月仪转而看向德妃，语气关切：起来，大皇子如今也十一岁了，前日来请安时，本宫瞧着他功课进益不少。德妃教导有方。
德妃勉强笑道：娘娘过奖了，晖儿愚钝，不及四皇子聪慧。
德妃过谦了。
陈月仪温声道，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长处。只是...
她顿了顿，大皇子似乎性子沉静了些，不如晟儿活泼。德妃你平日也该多与他话才是。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暗指德妃与儿子不够亲近。德妃脸色微白，低声道：臣妾记下了。
又了会闲话，陈月仪便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晟儿还在等本宫检查功课，昱儿也该醒了。
待请安结束后，德妃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长春宫。
一回到永和宫，她就摔了茶杯，恨恨道：好个陈月仪！句句带刺！
回到内殿后，陈月仪立即卸下九凤冠，换上家常的月白色绣玉兰常服。
待殿内只剩心腹时，云岫低声道：娘娘方才为何对德妃如此宽容？
陈月仪唇角微勾：如今她才解禁，大皇子又刚回到她身边，本宫若立刻发难，反倒显得气量狭。她端起温热的牛乳茶，况且，宋家如今还在朝中，总要给几分薄面。
那娘娘的意思是？
来日方长。陈月仪轻轻吹散茶汤上的热气，德妃若是安分守己便罢，若是还敢兴风作浪...她放下茶盏，眸光转冷，本宫自有计较。
偏殿内，泽晟正趴在摇篮边，声地对着弟弟话：昱儿快看，哥哥给你带了好玩的。
陈月仪悄悄走近，只见泽晟正拿着个布老虎逗弄弟弟。
两个多月大的泽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挥舞着手。
晟儿。陈月仪柔声唤道。
泽晟回头，献宝似的：母后您看，弟弟认得儿臣呢！
陈月仪在两个孩子中间坐下，一手轻摇摇篮，一手将泽晟揽入怀中：因为晟儿是个好哥哥啊。来，让母后听听你背的《千字文》。
泽晟立即端坐身子，朗声背诵起来。
陈月仪静静听着，不时纠正他的发音。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子三人身上，温暖而宁静。
背到孔怀兄弟，同气连枝时，泽晟忽然停下来，认真地问：母后，这句话是儿臣要和弟弟永远相亲相爱吗？
是啊。陈月仪轻抚他的头，晟儿要记住，兄弟之间要互相扶持，就像父皇和母后会永远爱护你们一样。
泽晟郑重地点头：儿臣记住了。等弟弟长大了，儿臣教他读书写字，带他骑马射箭！
看着晟儿稚嫩却认真的脸庞，陈月仪心中涌起满满的暖意。
她将两个孩子都搂在怀中，那晟儿要快快长大，保护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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