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抱着岳娥,随意找了张竹椅坐下,和岳娥顶了顶牛,逗得女娃咯咯直笑,随后对岳飞道:
“朕来得冒昧,空着两手,实在失礼,刚让冯益去买了糖果送与娥,你不许克扣。”
岳飞见皇上好像特别喜欢自己的闺女,心中十分欣慰,闻言回道:
“圣上所赐,微臣岂敢克扣,臣代月儿谢过官家恩典。”
“你叫月儿?”
赵构这才知道岳娥的名。
岳娥见皇上果然已经派人去买糖果了,并且还不让爹爹克扣,她欢喜不已,笑眯眯的道:
“对呀,我就叫月儿呀。”
赵构看着腿上的岳娥,心中不由感叹,若非自己及时出现,只怕这乖巧懂事的丫头昨日就已随父兄而去。
想到此处,赵构心中满是怜爱,他看着岳娥的眼睛,认真的道:
“娥如月魄凝霜华,月似冰轮转玉壶。”
“月儿,你知道吗,‘娥’是月下亭亭,自带温婉孤清,它以冰魄为神,玉露为骨,是嫦娥广袖轻舒时遗落人间的云锦,是月宫桂子飘香时沾染的灵韵。一唤这字,便有衣袂扫过桂树,落满身香。”
“而‘月’是际最玲珑的玉玦,是夜幕最温润的明珠,圆时如明镜高悬,照彻乾坤万里霜;缺时似银钩斜挂,钓起星河一船梦。”
“她清光流转,流淌成溪,铺展为霜,盈亏有度。唤一声‘月儿’,唇齿间便生凉意,似有清辉入口。”
罢,赵构含笑问道:“月儿,你告诉我,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呀,真好听呀。”
岳飞、岳云、岳雷、岳安娘四人都听呆了。
月儿的名字,有这么好听吗?
岳娥虽然没有全部听懂皇上的话,但也知道皇上是在夸自己名字好听。
她心中欢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太确定的道:
“呃...好像是爹爹取的吧。”
岳飞见自己随意取的名字被官家出花儿来,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心中却满是疑惑:
这月儿平日里最是怕生,莫让外人抱,连话也极少和外人。
如今却乖巧的坐在官家腿上,还一脸乐呵,毫无挣脱的意思,真是奇了怪哉。
此时,得了消息的“李娃”领着三个男孩疾步入堂。
赵构抬眼看去,就见来人约四十出头,面容端庄,形态质朴,只是头发微乱,显是方才匆忙整装。
李娃身后跟着三个男孩:十一岁的岳霖,七岁的岳震,最的岳霆才两岁,被哥哥岳霖抱着,懵懂的看着满屋子人。
李娃领着孩子们匆忙见礼,赵构一脸笑容相对,就像邻里串门子般,温和的着吉祥话。
眼前的官家和李娃想象中的子大不相同,她又惊又喜,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恰在此时,冯益领着几个提着鼓鼓囊囊大布袋的内侍,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官家...糖果...点心...都买来了。”
赵构见状,笑着看向岳娥:“喏,没骗月儿吧,那些都是月儿的糖果,去拿吧!”
岳娥惊喜的看向那四个比她身子还大的布袋,眼睛放光,嘴都合不拢了。
她激动的跳下地来,两手交叠,双脚微弯,行了个可爱的万福礼,口中学着娘亲,奶声奶气、甜糯糯的道:
“谢谢皇上。”
赵构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去罢去罢,都是你的,哈哈哈......”
随着这开怀的笑声,堂内气氛为之一变。
岳飞赶紧吩咐:“宁儿,快去帮你母亲速速备膳!再多添些好菜!雷儿,快去临安府最好的酒楼......”
“哎哎哎,别!朕今日来,就是想尝尝岳夫饶手艺,什么酒楼饭馆,都不及家常羹汤。鹏举别忙活了,快来烤烤火。”
李娃做梦也想不到,九五之尊的子竟然如此随和,她心弦再次一松,连忙道:
“民妇手拙,粗茶淡饭,只怕委屈了官家...”
“哪里的话,随意些,随意些。”
不知是这时的烧菜方式还是调料的原因,从穿越至今,赵枸总觉得此时的饭菜不如前世的好吃。
他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时候自己单独弄个厨房,亲自烧两个菜试试。
......
李娃和岳安娘亲自张罗,饭菜很快备好。
菜肴并无珍馐,只是各式腊味,加上炖羊肉,炖鸡,炖鸭,蒸鱼,萝卜,莲藕,白菜,芋头......
各种菜肴摆了满满一桌,看样子,李娃将家中所有的菜,全拿了出来。
赵构坐了主位,热情的招呼岳家人围坐一桌。
席间,他谈笑风生,些寻常趣事,问岳雷功课,赞安娘孝顺,夸岳娥可爱,着“岁岁平安”、“新春快乐”的吉祥话......
那模样,倒真像是亲戚串门,这顿年夜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毕,李娃和安娘正欲收拾碗筷,却听赵构道:
“夫人且慢,先让朕看看鹏举和应祥的伤势。”
岳飞父子不敢推辞,在李娃和岳安娘的帮助下解开外袍,露出缠着白布的上身。
赵构亲自揭开白布,仔细的查看二人伤口。
太医院的金疮药确实不凡,部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有些伤口虽稍有红肿,却无溃烂流脓的迹象。
赵构松了口气,随即正色道:“药是好药,但伤口护理,尚可精益。”
着,赵构看向李娃和岳安娘,耐心讲解起来:
“这包扎的棉布,切记每日一换,不可吝惜。换下的布条,需用沸水彻底煮过半个时辰,再于烈日下彻底晒干,方可再用。”
“清洗伤口的水,必须是烧开过的凉水,万不可用生水!碰触伤口的手,亦需先用温开水彻底清洗,再用滚水烫过的布巾仔细擦净。”
“若见伤口红肿加剧,或流脓发热,无论何时,立刻入宫,报与朕知!此事关乎性命,切莫大意!”
岳家人认真的听着。
这些琐碎的医理,细致入微,匪夷所思,前所未闻,从官家口中来,更添暖意。
岳云钦佩得五体投地,心中暗道:果然真龙子,无所不能!官家竟连治病也会!
赵构接着道:“这些道理,不只关乎你父子二人,军中将士负伤者众,更需谨记。”
岳飞不敢怠慢,赶紧令岳雷取来纸笔,将官家所言抄录下来。
赵构逗弄了一会月娥,待岳雷取来纸笔,方才开口道:
“你等可知,为何好好的食物会变坏、长毛?为何喝了河里的生水会又吐又拉?为何盐腌之肉经年不坏?为何伤口,数日间竟会红肿流脓,以至夺人性命?”
岳飞等人闻言,纷纷皱眉。这些都是寻常之事,可若非要问个为什么,却无人能够明白。
众人沉思间,只听赵构道:“这些年,朕于格物一道,有所得。”
“殊不知,这地间有无穷无尽的‘微虫’,如尘芥,目不能视,飘忽四方。”
“腐肉之臭,是微虫在啃食;伤口流脓,是微虫在作祟;饮生水腹泻,是微虫入了肠胃。”
岳云闻言,瞪大眼睛:“这些微虫莫非是妖邪之物?”
“非也非也,世间微虫,有益有害。”
赵构摇头,指着地上的酒坛:“可知酒曲为何能让米粮成酒?正是因为酒曲中含着有益的微虫,而让食物腐败、让人生病的,便是那些有害的微虫。”
他转向岳飞,郑重道:“岳卿细想,为何兵营之中,一人染疫,往往传染全军?正是因为病人咳出的飞沫、伤口流出的脓液里,都藏着无数微虫。这些微虫随风飘散,落入饮水,附在食器之上,便传给了他人。”
岳飞似有所悟,击掌道:“原来如此!所以官家方才嘱咐沸水煮布、净手洁具,就是要杀死这些微虫?”
“岳卿果然一点就通。”
赵构欣慰点头,“煮沸可杀微虫,盐渍可抑其生长,日晒可绝其生机。这些法子看似琐碎,实乃防疫救命的根本。”
岳飞闻言,想起前夜官家亲调盐水为自己清洗伤口,心中再添感动。
岳雷在旁记录,忍不住插话:“官家,若是这般,军中饮水都该煮沸再饮?伤兵敷料都该蒸煮再用?”
“正是此理。”
赵构赞许的点头,“军中卫生,尤其重要,野外饮水,当以沙石过滤,再煮沸后方可饮用,可免痢疾霍乱之灾。”
“营中若有瘟疫,可先行隔离,再用生石灰洒于营房、茅厕、尸骸堆积处,能杀灭微虫疫气。”
赵构见岳家人听得认真,于是将话题延伸开去:
“若遇夜盲之卒,可多食菠菜、木瓜;若有手足溃烂、伤口难愈者,则多备柑橘......”
他将一套超越时代、系统而实用的卫生防疫知识娓娓道来。
岳云听得目眩神驰,如同聆听神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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